从今别后不识君2

刚才在那边耽搁了许久，到了这边，裴茗又和部下商讨了好一阵子，现在已经入夜了，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像是宣姬此刻的心情。

屋外的廊檐上挂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光透过敞开的门窗照进来，却只照亮了那一小片地方。

裴茗没让人来点灯，明灭的光影就将屋内分成了不同的两个世界。

宣姬透明的身影站在光里，裴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黑暗中，两人就这么遥遥相望，隔得很近，但是谁都没有再迈进一步。

对于宣姬死去的消息，感到悲伤吗？裴茗扪心自问，好像没有，只是心中有些怅然若失，毕竟这么久以来，对于宣姬的能力他还是欣赏的，止可惜，她沉溺在情爱中迷失了自我了。

再然后呢？还有别的什么吗？裴茗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他从来都是自顾风流的，情爱一事，对于他而言，太过无趣。

宣姬看着他，心中一只有个声音，想要从他脸上神情中找出哪怕一点儿的不一样神色，可惜，他自始至终都是这样的淡薄。

桌案上，一点烛光孤孤零零，好像下一刻就会熄灭，那点光影映得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看得很不真切。

好一会儿，宣姬见他站了起来，平淡无事地往外走去，便也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还跟着我做什么？”

园林间的小径上，裴茗没有回头，只静静地走着。

“又离不开，不跟着你又能怎么办？不愿我跟着，那你倒是想办法让我离开啊？尽说风凉话！”

也不知为何，经了方才的那些事，宣姬对这个人莫名地怨念，说话也带了些硝烟味。

“虚无缥缈，只在夜间出现，旁人见不到，你这孤魂野鬼生前做了什么？连地府也不收你。本将军上阵杀敌无数，身上煞气重，跑到我身边来，小心没了性命。”

“我做了什么要你管？反正死都死了，害怕什么？再说了，就你这冷心冷清的模样，对谁都薄凉得很，小心日后遭报应！”

也许真是刚才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宣姬虽然愿意和他亲近，却是见不得他始终是这一幅淡薄模样。

“本将军早遭不遭报应不知道，倒是你，还不如想想，是否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你！……”

宣姬还想再和他理论，却是看见他已经来到了这座府邸的外面。

这是这座城池的刺史府，原本该是属于雨师国的一座城邑，现在兵败，落到了裴茗的手里。

不过还好，他虽冷清，却不嗜杀，对待城中的百姓和降兵倒还和善，也没出现烧杀的惨象。

百姓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是换了一个人来管理他们，对他们而言，只要太平无战事，那边无所谓了。

而听方才他们商讨时所说，这里已经临近雨师国的都城了，只要须黎军队再往前推进，便到了雨师国京城之下，到那时，雨师国便是真的亡了。

宣姬看着面前井然有序的军队经过，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好像这些本来就是再她脑海中一样，一下便浮现在眼前。

可这明明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想和景象，为什么看得她眼中有些酸涩，心中沉闷？

天上的繁星明月被遮住，只剩下低沉浓厚的阴云，很远很远的天边像是要垂落到地上，云层中闪着隐隐的白光，是暴风雨来前的征兆。

“将军！”

宣姬闻声望去，好像是他那个叫容广的下属，骑着战马，斗志昂扬地来到裴茗面前。

“军队已经集结好了，今晚就可以向雨师国京城出发！”

天上的雷云近了，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天际，几乎照亮了整个夜晚，宣姬听到底下军队高亢的呼声，猛地回过头看着身侧的裴茗。

“全军听令，亥时向雨师国京城进发。”

他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面色淡淡，说出的话却是让底下的军队更加激奋。

在狂风呼号中，他的衣袍翻飞，身影却是岿然不动。

宣姬看着他，看着看着，心中巨大的哀恸席卷而来，只觉得这天气着实是太过恼人了些，这风大的，让她这抹孤魂都要招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