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x皓衣行x香蜜26 其言也善

“我知道，长篇大论、好为人师兴许挺讨厌的。可是，我实在舍不得你，丝丝，我放心不下你。你就当是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千万记住，别怕选择，别怕选择对的道路……”

“我爱你……”

迟来的告白好像催命的音符，伴随最后一点精神消耗殆尽，离镜的身体逐渐趋于透明。

泪水无声滚落，径直穿越青年虚无缥缈的身体，坠落在青石榻上，破碎成数瓣，好像打破丝丝心底最后一道防线。

她无声的落泪，犹如暴风雨降临之前的宁静，犹如旭日光辉穿透云层之前令人窒息的暗黑。

她惊惶失措，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所以她伸出一只纤长的手，好像面对冰霜雪雨迎难而上的振翅蝴蝶。

她在半空中乱抓一起，好像这样便能将他几丝尚未烟消云散的气息牢牢紧握手中，好像这样他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离开自己。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抓住，哪怕是一缕青烟，哪怕是一丝游魂。

他走了。

他死了。

他魂飞魄散了，他彻底湮灭了。

丝丝离镜！

丝丝离镜！离镜！

丝丝再也按压不住心底的惊涛骇浪。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她似乎并不只仅仅是在哀悼新丧的爱人，更是在悲痛自己浑浑噩噩的一生。

她的一生、她这一辈子三千余年来所有的是非对错原来都是颠倒的。

她所以为的善良原来是邪恶。

她所以为的道义原来是虚伪。

她所以为的除魔卫道、惩恶扬善原来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她所以为的真理原来是有人精心策划的天大骗局，而那隐于幕后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全心全意尊敬、爱戴、视若神明的师尊。

师尊！

多么可笑的称谓！

足足三千年美好时光呵，她能够记得她与他共享的每一份欣喜、没一点温暖。

可是呢，他口口声声仁义道德，背后却是道貌岸然，图那名垂青史的一点芳名，图那九洲万民供奉的一把香火；他口口声声说着众生平等，背后却是视恶鬼如草芥、对亿万生命视若罔闻。

不知过了许久，直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她这才站起身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外走去。

她还能去哪？

她也不知道。

丝丝嗤笑，片刻之前她还满心想着回家去呢。

可是，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昆仑墟吗？

那不是她的家。

迈出大紫明宫，黑衣人仍然守在外头，好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悄然伫立、眺望远方。

瞧见她出来，那人转了转眼珠：

“上神他老人家，一切都还好吗？”

还好吗？

他自是好得很。

丝丝一切都好，不劳费心。

无心多谈，丝丝意欲告辞。

谁知那黑衣人笑意浅淡，话语出口却似平地惊雷：

“汝师亦吾师。”

“一别多年，不知师尊过得如何，实在是我做弟子的不孝。”

丝丝目瞪口呆。

丝丝你是……令羽？

陌生的名字自唇齿之间啐出，脑海之中浮现的却是熟悉的故事。

师尊……上神曾经避如蛇蝎的那一段往事，她本以为自后山的蜘蛛精那里听来的那不过是奇闻趣事，却不想有朝一日竟能邂逅故事的主角——

她那被逐出师门、性命被永恒视为禁忌的九师兄令羽。

见她面上惊色，令羽大为受用，自问自答道：

“有你这般灵动可人的小师妹承欢膝下，想来师尊的日子过得定是逍遥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