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张成岭没有跟着,温客行难得地享受到和周子舒独处的时候。
长街灯火点亮了夜,缓缓走客欢闹了夜。翩翩佳公子,白衣着君身,胜却月姿,步步惊华,双双揽星。
入街的百姓,观景,阅物,赏佳人。
越州今日的晚景,比往些日子要明亮。弦月与星星争辉相成,烛光柔和,映得人也柔和。
温客行便是在这暖光照耀之下,盛着满眼爱意,浅然一笑,温声轻道:“阿絮风采动人,皎如玉树临风前,令小可心生向往。”
周子舒只觉脸上滚烫烫的,但落在温客行眼中,可就是另一番风景。
“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买给成岭。”
周子舒主动握上温客行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牵着他在人群里穿梭。
用得上的?
温客行挑了挑眉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心想:成岭怕是没有用得上的了。
周子舒哪知温客行心里想的什么。不过,他也实在没有心情给张成岭挑选东西,毕竟……美人在手,怎能不乱?
张成岭一个人在房间内,颇感无趣,想着偷溜出去逛逛。
得!
他不只是想想……
太阳落山不久,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他也想看看,如今的越州,是怎样的繁华。
路,还是过去的路。
时间留下了痕迹,也带走了人事。
桥,还是过去的桥。
时间留下了回忆,也带走了那风华绝代的姑娘。
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自流;
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张成岭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漫无目的地行走,其实并非如此?
他是凭着身体的记忆,走着曾经走过的路?
他是走着熟悉无比,又陌生无比的路,想着再也看不见,只会活在记忆里的人?
张成岭不想明白。
很多时候,糊涂更美好。
就像,人的一生,平平淡淡总比跌宕起伏更美好。
他以前是不信的,确切的说,是不完全相信的。
想到这里,张成岭忍不住走到了镜湖湖畔。
他望着远处的小岛,心里生出怀念之情。
那里埋葬着他童年的所有欢声笑语,更埋葬着他的亲人!
当初,家人们的尸身都是旁人替葬的。他至今没有祭拜过父母兄长的亡灵,也还没告诉他们,大仇已报。
一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船夫,见张成岭望着那座岛的方向,走上前去,操着浓重的河南口音,问道:“公子想去镜湖山庄?”
张成岭陡然听见熟悉的音调,那段往事被勾起,萦于心尖。他郑重的点头,回道:“现在可以吗?”
船夫没有拒绝。
他本是想回船上取落下的物品的,但远远瞧着一位素衣公子站在那儿,走近了见他面色沉重,手里还拿着把剑,便询问了句。
既然是他主动搭话,也没有什么好拒绝的。
兴许啊,这位侠士与那岛有什么渊源。
船夫是这么想的。
毕竟,那里是张家人的墓园。
张成岭站在船头,看着那座熟悉的岛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和梦里一样。
奈何,风儿不解人情,凉透了才打在少年的面颊上,脖颈上,以及执剑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