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无知少女

玉玲珑越发担忧起了卫子夫的处境，开始懊恼前几次入宫时，她只一心都扑在霍嬗身上，都不曾多加关心卫子夫的状况，以至于现在毫无头绪，想帮忙都不知该怎么做。

暗香见此，却是开解道：“玲珑，你也不要太着急，左右后日你就能入宫，到时，再与皇后娘娘商讨对策便是。”

闻言，玉玲珑也只好按捺下担忧，随即也觉自己大惊小怪，帝后感情素来很好，陛下也不是没有偏宠过新人，这次不过是略略出格了些，哪就值得她这般在意。

正说着，就见祁连捧着装满了桂花的小竹篓哒哒地跑到跟前，扬着笑得好似骄阳般的小脸道：“师父，夫人，桂花已经摘好了，我们快些去做桂花糕吧！”

那一脸迫不及待，嘴角还流出晶莹口水的馋样，逗得玉玲珑和暗香都是忍俊不禁。

暗香伸出食指在祁连的额间轻轻一点，又用袖口给他擦了擦口水，打趣道：“真是个小馋猫，还说什么要做惩恶扬善的大英雄，你看哪个大英雄是你这般没出息的？不过就是个桂花糕，值得你这般馋？”

祁连不以为耻，反而理直气壮道：“师父做的桂花糕，就值得！再说了，谁说大英雄不能喜欢美食了？您不是说过，民以食为先吗？而且我现在觉得，做大英雄，没有做大厨神来得威风有意思。师父，不如你就教我厨艺吧，我会刻苦努力的，等我长大了，就要接替您的衣钵，成为大汉一等一的厨神。”

祁连说的慷慨激昂，信誓旦旦，可玉玲珑和暗香显然只把这当做了小孩子的玩笑话，并不当真，毕竟，就在几个月前，听了几则传记故事，祁连就曾赌咒发誓要做大英雄，现在又被美味的桂花糕折服了，想要做厨神，也没什么稀奇的。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没长性。

暗香也不打击祁连，接过竹篓，顺势便道：“好好好，既如此，我们未来的大厨神，现在我们就来学习第一课，烧火！”

“烧火？”祁连一脸懵，不明白他是要学厨艺的，这和烧火有什么联系。

暗香也不和小孩子多说，拉着祁连就往后厨走去，嘴里还敷衍地哄道：“跟我去了你就知道了，记得你刚才的豪言壮语哟，等会儿可要好生烧火，要知道，这桂花糕做的好不好吃，就看这把火烧得好不好了。”

祁连本来还有些挣扎，可一听事关好吃的桂花糕，顿时就转忧为喜，变得迫不及待，连忙应承道：“好呀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烧火，不给您扯后腿的。”

玉玲珑看着这一幕，憋笑憋得很是辛苦，直到不见了两人声音，这才捧腹大笑起来。

眼看着亲儿子要被剥削，她这无良娘亲不仅不心疼，还觉得很是可乐，甚至幸灾乐祸了起来。

要知道，玉玲珑刚被伊泠玉捡回江都梅华食肆时，也是在后厨给暗香打了好几个月的下手呢，烧火什么的，实在算是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了。

未央宫，含章殿

殿内琴瑟和鸣，鼓瑟吹笙，裙裾飞扬，暖香扑鼻，众多貌美舞姬扭动着窈窕身子翩然起舞，姿态蹁跹若仙，而被围在正中的少女，身着粉色华丽宫装，钗环叮当，被衬托得越发娇媚惑心，宛若天女，其歌喉舞姿更是犹在众女之上，让人挪不开眼，自发拍手叫好。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作为唯一的看客，高坐殿上的刘彻，却并未称赞叫好，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女，眼中更多的不是痴迷，而是追忆与怅然。

一曲舞毕，少女很是满意自得，本想邀功讨赏，可刚扬起笑脸，就看见刘彻又在走神发愣，顿时觉得没意思得很，脸上如暖阳般的笑意顿时变得恹恹。

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少女便快步走到刘彻身边，硬把自己塞到了刘彻怀里窝着，双臂环挂在刘彻脖子上，荡来荡去，撒娇意味十足地抱怨道：“陛下，妍儿的歌舞就这般不堪入目吗？您怎么又走神了？”

刘彻被她晃回了神，可乍看见这张凑得极近的脸，哪怕已经看了一个多月，他还是有点怔忡。

这少女，名唤李妍，乃是李延年之妹，也就是那《佳人曲》里倾国倾城的佳人。

李妍面容姣好，的确担得起倾国倾城之赞誉。含词未吐，气若幽兰，肤如凝脂，吹弹可破，如丝绸之光滑，芦苇之柔韧，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一切美好的辞藻，尽可以堆砌在她身上，半点都不觉得言过其实。

然而，刘彻一眼就看中，并当场册封她为夫人，并非因着她的美貌，更非她那只勉强算是上乘的歌喉与舞姿，而是，她太像某人了。

不，准确的说，是像极了三个人。

李妍，她有陈阿娇七分容貌，有卫子夫六分才艺，还有伊泠玉五分性情。

相貌迭丽，才艺上佳，兼之性情爽朗，胆色过人，时而像个撒娇卖痴的小女儿，时而像是聪慧狡黠的小狐狸，时而又像是爽直鲁莽的假小子，复杂多变，却不失体贴解意，实乃不可多得的解语花，让人不能不爱。

刘彻轻笑，将有些不高兴的李妍往怀里抱了抱，柔声哄道：“妍儿的歌舞自是美不胜收，朕爱得很，怎会是不堪入目呢？”

李妍这才开心了，当面上还是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手里拨弄起刘彻下巴上的短须，故作不悦地问道：“那为何我每次起舞，您都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刘彻迟疑了会儿，伸手抚上了李妍滑嫩的脸蛋，摩搜了两下，轻叹着道：“妍儿，你可知，朕为何会许你夫人之高位？”

李妍呆愣住，作弄的小手也不敢动了。

她怎能不好奇？只是她却不敢细问，因为她隐隐有种感觉，刘彻待她这般好，又是高位又是独宠，为的，并非她这个人。刘彻常常望着她发呆，尤其是她跳舞的时候，可她能感觉得出来，那并非是对她的痴迷，而更像是透过她，看着别人。

只是她不明白，身为大汉天子，坐拥天下，刘彻又能有什么求而不得的美人，竟是要把她当做替身来聊以慰藉的。

刘彻也不需要李妍回答，他只需要她做个乖巧的听众：“妍儿，你可知，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李妍弱弱地问道，声音里还发着颤，既有解开谜底的期待紧张，也有害怕失去现有一切的恐慌与畏缩。

“朕的皇后！”

李妍愕然，并不相信，“陛下是在唬妍儿吗？妍儿是去给皇后娘娘请过安的，娘娘她，与妍儿并无相似之处呀。”

“朕说的皇后，不是子夫，而是朕的结发妻子，废后陈阿娇！”

李妍：？？？！！！

然而，李妍就听到了一个和她所知完全不相符的陈皇后。

这个版本里，陈皇后心情爽直，惫懒洒脱，与人为善，全不复宫中盛传的跋扈嚣张，与当今皇后卫子夫的关系也很是和睦。最出人意料的是，陛下与陈皇后少年夫妻，青梅竹马的表姐弟，感情甚是亲厚。后来，陈皇后更是为了陛下削弱外戚的谋划，而主动配合做戏，以求被废黜。

只可惜，命运弄人，这么好的陈皇后，却是天妒红颜，早早病逝了。

李妍听着刘彻讲述的，他与两任皇后或是亲情或是爱情的故事，感动得泪花盈盈，没想到这未央宫里，还有这般感人至深的真情。

刘彻长叹了口气，怅惘伤感道：“可惜，阿娇姐早已离我而去，子夫也不复当年与朕情深，这幽幽未央宫，宛若噬人的恶魔，把所有美好的一切，都磨灭得干净，独留朕，只能回忆往昔，徒呼奈何！”

李妍心疼地潸然泪下，却顾不上给自己擦眼泪，伸手紧紧抱住刘彻，想要给他温暖与安慰。

“陛下，别这样想，您还有妍儿，妍儿会一直陪着您的。您不是说，妍儿长得很像陈皇后吗？您就把妍儿当做陈皇后好了，妍儿也能陪您解闷玩闹的。就是您和皇后娘娘闹别扭，不开心了，您也可以来妍儿这里撒气，让妍儿陪您说话。妍儿保证，会乖乖地陪着您，听您说心里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您放心，妍儿不会让您失望，让您生气的。”

看李妍小心翼翼，绞尽脑汁地想要开解自己，刘彻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可他也不解释，或者说，这正是他美化一切，把自己置于弱势的目的。

他想要找个人陪他一起追忆年轻时的美好，可伊泠玉不见了踪影，卫子夫和他又有了隔阂，找卫青东方朔这些臣子，既话不投机，又不能让他说些“心里话”，李妍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

如果伊泠玉知道这些，一定会很唾弃刘彻。

呸，大渣男，满口谎言，巧言令色，编造可怜经历，来哄骗无知少女，真真是臭不要脸，无耻老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