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开战

北风萧瑟，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吹散了秋末颓败的衰老，越往北去，人烟就越是稀少，寒风也更为凛冽。

　　此时的山脚下，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裹着袄子顶着寒风回家。

　　小的那个头上戴了一顶毡帽，将他的头脸盖了一半，他一张嘴，就灌了一口结结实实的冷风，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娘亲，我以后都不想出门了。”

　　魏瑾顶着寒风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不吃糖葫芦了？”

　　旺儿愤愤不平的扯了扯魏瑾的衣袖，抱怨道：“娘亲小气，只给我买一根！”

　　“你个小馋鬼，”魏瑾声音含笑，说出来的话却颇为理直气壮，“咱们的钱只够买一根糖葫芦，你想多吃，那就只能把你押在老板那里了，你看他要不要你个只会吃的馋猫。”

　　旺儿哼了一声，立马揭穿魏瑾的话：“娘亲分明还买了两盒胭脂！可比糖葫芦贵多了！”

　　魏瑾摸了摸怀里揣着的胭脂盒，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给莫姐姐和月牙儿的，你难道要和她们抢东西？”

　　旺儿回想了一下莫姨的粗鲁和月牙儿的娇气，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不敢不敢。”

　　两人说话间就进了村子，正是中午时候，家家户户飘出来的饭菜香味让只吃了一根糖葫芦的旺儿咽了好几口口水。

　　村子里人口不多，且大多都是老人和女人孩子，青壮的劳动力基本都下山谋出路去了，少有留在村子里守着的。

　　魏瑾离开京城后就带着旺儿到处走走看看，宣城那边她是不能回去了，就打算往北去，看看大漠风光。却听说边关开战了，北边的第戎族又趁着秋天在大周边境扫荡，这回还闹得挺大，把一个小县城给屠了，惹得大周皇帝震怒，派兵和第戎打了起来。

　　打仗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魏瑾正好到了这里，离边境不远不近，又地处偏僻。魏瑾觉得既然不能再北上，索性就留下了，不然到了冬天，她带着旺儿也难熬。

　　魏瑾牵着旺儿走了没两步，左边就打开了一扇门，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探出半个身子，招呼道：“魏姐姐，你回来啦。”

　　魏瑾走过去，将一盒胭脂也递过去：“给，你的胭脂。”

　　月牙儿笑死啦眼睛弯弯，就像是两个新月，看着就讨喜。

　　月牙儿高高兴兴地把东西接过去，说道：“太谢谢你了！”

　　她话刚说完，里面就出来了一个中年妇人，是月牙儿的娘。她笑着说道：“你别惯着她爱美的臭毛病，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天冷得很，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扑出来的热气让魏瑾舒服得想要眯眼，但她还是摇着头婉拒了：“”不了不了，莫姐姐那边约了我吃中饭呢，我先过去了啊。”

　　见她要走，方氏忙道：“等等。”说着，她转身进了屋子，又快步走出来，手里多了东西，“我给你旺儿做两副暖袖，眼见要下雪了，别冻着手。”

　　暖袖是蓝布里塞了棉絮做成的，外头绣了两尾白色的鱼，看着很朴素，但魏瑾知道这是方氏专门给她和旺儿做的。

　　这里民风淳朴，当初魏瑾自称是被负心人扫地出门，带着孩子沦落至此。村里又都是些女人家，看他们孤儿寡母的衣衫单薄，二话不说就她安置了一处地方住着，对魏瑾很是照顾。

　　他们虽然不说，但看魏瑾和旺儿之前穿的衣服，知道不是粗布料子，都觉得她之前应该过的不错，怕他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就格外小心的照顾他们母子。

　　将心比心，魏瑾承了大家伙的情，来到这里后也帮了不少忙，地里的农活她也做的得心应手，还把之前的经验分享出来，改善了大家的土地，村里人自然待她亲近。

　　魏瑾接过暖袖，真心实意地谢了方氏几句，就带着旺儿去找莫雪了。

　　莫雪是个寡妇，嫁了人不久后丈夫就没了，这些年也一直没再嫁，身边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着。魏瑾一看到她就想起了同样遭遇的孙怡，本能的心生亲近，算是她在这个村子里关系比较亲密的人。

　　魏瑾过来的时候莫雪就在外头站着，穿着一件水红色的薄袄，裹着姣好的身段，远远的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不等莫雪开口，魏瑾就把人往屋子里一推，嘴里说着：“我的好姐姐，别站在风里头现世了，你也不怕得风寒，到时候可没人伺候你，你就能往风里一趟，乘风而去了。”

　　莫雪无可奈何的被魏瑾推进门里，看着魏瑾去生火的身影，她自己则懒懒地往铺着一层垫子的木塌上一趟，娇笑着说：“这不是为了能第一眼看见你吗？姐姐待你这么好，感动吗？”

　　魏瑾敷衍地点头：“感动感动。你别直接躺那儿，凉，寒气入体也够你病一场的了。”

　　莫雪当然不会听她的，躺的毫不在意，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听听你这娇气的话，看来果真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村子里其他人心里头都有揣测，但都不会拿到魏瑾面前来说，也就莫雪仗着和魏瑾关系好，也不怕得罪人，直接问魏瑾是不是被正房夫人赶出来的小妾，连带着孩子也一起被扔出来了。

　　听到这话的魏瑾笑的畅怀，也没争执，权当是个笑话听了。

　　魏瑾将木炭点上，带着旺儿烤火，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能落魄到和你挤在一起？”

　　莫雪“哟”了一声，道：“怎么，合着跟我住委屈你了？”

　　魏瑾知道她下一句话肯定是“那你出去吧”，大冷天的，她可不想出门吹冷风，连忙告饶：“不委屈不委屈，这里就是人间仙境，莫姐姐就是九天瑶池下来的仙女，住在这里我美的很，一点都不委屈。”

　　伸手烤火的旺儿听到这话发出了鄙夷的声音，被魏瑾敲了一个爆栗，立马也老实了。

　　莫雪躺的舒坦，哼哼了两声，没跟魏瑾计较，闲聊一般的说道：“北边打仗了，不知道会不会打过来。”

　　魏瑾道：“不会的，就算打过来了，那些蛮子吃饱了撑的，来我们这山沟沟里散心呀？”

　　“也是，”莫雪动了动，侧身看着魏瑾，说道，“你见识多，你觉得这仗什么时候能结束？”

　　魏瑾用铁钳拨着炭火，不咸不淡的说道：“早着呢，一天不打到北蛮子老巢去，就一天没个消停。这两年第戎越来越嚣张，屡次进犯我大周边境，估摸着这一回善了不成了。冬日难挨，他们想干一笔大的，好囤粮食过冬啊。”

　　莫雪惊诧的看着她，踌躇着说道：“你好像对这些事很了解的样子。”

　　魏瑾一笑，耍起了无赖来：“这不是你说我见识广的吗？我不多说两句，岂不是辜负你这么赏脸的评价了。”

　　莫雪白了她一眼，喃喃道：“过冬啊，这个冬天怕是不好过啊。”

　　魏瑾没有在意，从屋子间里捡了几个红薯放火里面煨着，然后起身去弄中午饭。

　　她正要去厨房的时候，想起来怀里的另一个胭脂，拿出来丢给莫雪：“喏，给你的。”

　　莫雪愣了一下，捡起掉在身上的胭脂盒，打开来看了一眼，然后笑开了：“这盒好看，颜色鲜亮。算你还有点良心，没有白养你。”

　　魏瑾没理会她那一惊一乍的表现，转头去了厨房。

　　一开门，她就顿住了，伸手看着柳絮似的细雪落在手里，转眼就融化，手掌心是星星点点是寒凉：“下雪了。”

　　她离开京城，已经四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