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情人

意料之中，张启山的眉目间染了些许伤感，但很快就收敛了起来，只不过捏紧的拳无力地松开这一细节却暴露了他的沮丧。

齐铁嘴这局外人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看得清楚，只得摇摇头长叹一声，知晓张启山估计有些话跟我说，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去了后台准备拖延一下二爷。

他朝我走了过来，却一时间有些无措，目光柔了下来，却掺杂着遗憾。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揉揉我的脑袋，我有些疑惑，却仍然有些抗拒他的接触，下意识躲开了。

悬在空中的手带着黑色手套，他没有强求，停了停之后讪讪地收了回去。张启山端详着我，却又像是父亲一样透过我看其他人。

可真奇怪，他俩好像。

张启山“你很像他。”

我知晓他在说谁，无非就是我父亲罢了。我确实很像他，一出生便有一副像我父亲一样标准的眉眼，长大了就更像了。我不肖似母亲，我只肖似他。

伶十二“他们都说我像你几分，可今日一见，我倒是觉得，不管是鼻子也好，嘴巴也好，全无半点相像。”

我并不喜欢他，说的话也是带着刺的。齐铁嘴是包了场子的，为他家佛爷做足了排场。四周静谧得可怕，我这一稚嫩的一声自然显得尤为清亮。

二月红“十二，不得无礼！”

二月红厉声斥责了一声，身后跟着的是讪讪干笑的齐铁嘴。二月红何等聪明，不过两三句就看出了齐铁嘴的有意拖延，刚来到了这儿就看见这幅难看的局面。

话随是如此，二月红却站在了张启山与我的中间，挡住张启山的视线。望进张启山眼底深不可测的海，二月红一时间动容，眉间染上些凄楚，却又稍纵即逝。

二月红“你知道了吗？”

二月红声音有些颤了。他的妆容没有卸干净，眼角还染着些许胭脂，赤红着，估计是因为齐铁嘴的缘故。

却又不清楚那是否真的只是胭脂。

张启山“……嗯。”

没人说话了，气氛陷入了死寂。

我认为我是做错了什么，小心地牵住了父亲的手，却发现那竟然冰凉得惊人。父亲回眸看了一眼我，我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自责。

二月红“戏已落幕，看官该离场了。”

二月红垂眸，不让张启山看出心底里的脆弱。齐铁嘴知道再聊下去或许会变得无法挽回，咬了咬牙斗胆开口。

齐铁嘴“佛爷，咱走吧？”

张启山没说话，又停了一两秒之后才转身离开。

自那以后，张启山再也没有踏进过伶园的门，二月红也没有再登台唱过戏。两人都已有家室，再纠缠过多不仅对他俩无益，更是对另人的伤害。

父亲并没有迁怒于我，也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我也没有那个胆量开口，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后来，我跟着父亲学戏。

我对长沙花鼓戏提不起兴趣，对比起这个，我倒更喜欢京剧。我在这方面有天赋，经历过一段时间也能尝试着演绎些名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