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一个人,可以一直地不知羞地做着不像样的事情,说着不成理的混账话。
便是因为他已经如喝醉了一般,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语,都可以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自诩“小餐秀色”的“钱大官人”,似乎不觉得偌大的江宁区府的街市里头,竟有人可以直呼其名。
而且就这时刻听去,这语气里的轻蔑以及愤怒,是冷冰冰的,更是赤裸裸的。
他转过身子来,便向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敢搭理他。
不由得一阵怒气升起,便向一旁大声问道:“甚么鸟人,敢唤老爷?”
那老者听得这话,便快步走向他,捋捋略微有些雪白的胡须。
只见他只轻轻的一跃,把双手一探,便一个前空翻,便稳稳当当的站在这采购官面前。
这姓钱的未及张口表达些许惊讶之词,那老者便“哼”了一声,嘴角更是泛起了一阵不知何来的笑意。
这老者只斜着眼睛瞧了他一眼,用手轻轻拂了拂袍襟,啐了啐便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王孙公子。
可这口气听上去,比天还要高上那么一些,原也是个腌臜泼才这般模样。”
人终归是种极其爱面皮的动物,除了醉的时候。
但一般来说,珍惜脸皮并不等于自尊。
谁又能忍受当众直冲冲的羞辱?江湖剑客尚且不可,更不消说普通的市井蚍蜉。
因而他一听见这老者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连一丝脸皮都给他剥了个一干二净。
心中的一阵冲动便把仅存的一点理智一脚踢开,尽管他的名字便唤做钱智及。
在羞愧夹杂着愤怒面前,女子们便时常拉扯着对方的长发,这也是她们的力气所能及之处。
而至于须眉汉们身上,便喜欢拖拽仇家的衣领,以显示自己强硬的手腕。
钱智及当然选择后者。
可当他怒气冲头而起之时,伸手所及之处,只见那老者只是稍微地“哎”了一声,便把一身宽大的白袍袖子狠力往前一甩。
钱智及只觉脸前一片白影微微略过,一阵袖风飘过,直吹动了他额前的发丝。
这袖子简直如鬼魅一般,自觉往他的脸上一刮,只余影过之痕。
那袖影过后,只见那老者已离他几尺之远。
紧接着他只觉得脸上忽的传来一阵刺痛,犹如被麦芒扎了些许皮肉一般。
他只觉一股热流稍稍从脸上流过,他忙用手一擦。
只见他的几指之间已是一片殷红,原是面上已被这老者的袖风生生刮破。
钱智及顿时便觉大惊不已,便惊叫道:“你这真个是老妖精,那衣袖里须是下了甚么个妖法。”
那老者笑了笑,而又顺势变了阴沉,愤愤地说道:“刘某行侠一生,还未曾知道练个什么妖法。
但今日市井里的走兽倒是见着一个,也着实令我刘某见识了一番。”
说着,便把袖子抬起,左拍一下,右拍一下,似是掸去尘土之状。
钱智及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气恼,只觉心包处实在是一堵,便也一时语塞。
但他又不甘这姓刘的老者这一番狠命的奚落,实在感觉下不来台。
他刚欲赌起气来,要想恶狠狠地还上几句嘴:“老爷管你是谁,这江宁府上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便插翅,也难飞了去。”
那姓刘的老者刚欲嗤笑一番以还击了去,只听得临街上的那间酒楼处传来一声叫唤:“就凭你这臭汉,也配得想拿我师哥!”
众人还未及抬头细看,只见叶照左手执着玉龙剑,便从楼上单手把着木栏,只一轻身翻过,往下再轻轻一跳。
只见他在空中旋了两圈,把那身白衣直幻化成了雪影,直引得凑过来的人们一阵阵惊呼。
叶照并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若何,只见他站定后,将剑背到身后。
他便先向刘重云深深作了一揖,笑着说道:“小弟没曾想能在此处得见师兄尊面,实在不胜欢喜。”
重云抚了抚自己唇下的花白胡须,仔细端详了自己的师弟一番。
他忽的叹了口气,而又抬起头来,哈哈一笑:“确实经了好久的时日,师弟也是沧桑了少许,想必我这年月甚是老迈矣!”
叶照听罢,笑了笑,执了执师兄的手,两人忽的便一起仰天大笑起来。
叶照此时脸色一变,却看向了早已被惊得一动不动的钱智及。
钱智及那厮适才见得叶照飞身下楼,已是惊得心惊胆裂。
此时更是恰巧接着叶照凌厉的目光,便不由得心中一震,连忙把头一低,那步伐亦是吓得倒退了几步。
他口中直说着:“小人不知二位英雄到此,只是求个...求个宽恕。”
叶照骂道:“看你这副样子便是市侩小人,我们这等好汉便不与你计较。
省的妨碍我们兄弟难得相聚,你若改过倒是罢了。
你若却还是收不住你这双淫眼,寻得你住处,我便一剑剜出来,我们师兄弟一人分上那么一粒!”
说完,两人便走到小翠面前,叶照笑着掏出了几锭大银:“让这淫贼惊扰了姑娘得买卖。
我与家眷便是初来江宁,我如今便把这些珠串全些个买下。
这里的银子却也公道,我便把它们送进慈幼院里,姑娘觉着如何?”
小翠连忙道谢:“多谢豪侠相助,小女子没齿难忘,这些货便任凭二位大侠安排便是。”
叶照和刘重云把这些货物买下,安排妥当,自是心中欢喜。
刘重云便问道:“师弟缘何到此?”
叶照笑道:“师兄休急,小弟一众家眷便在楼上,请师兄上楼一聚。”
刘重云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往那酒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