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玉龙捣辽船，往事江湖忧

叶照听罢陆挽秋这一番叙说，此时又见陆挽秋面上忧愁，眉眼低垂，想必沉浸于哀思之中。

于是叶照连忙上前拍拍挽秋的肩膀，意欲劝解：“斯人已去，往事如烟。兄长不必如此哀伤，免伤贵体。

如今好生抚育承功长大成人，方是一件头等要事。”

陆挽秋微微叹了叹口气说道：“前几日受牛阿四欺侮，我本是一忍再忍，怎奈那厮不识抬举，吃了我们兄弟俩一顿打。

此皆是有武功的好处，不至于令家小受这般鸟气。

但奈何家训在心，承功日后若能好生读书中举，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家，也不枉了我陆家几代忠良。”

叶照当下计议已定，听的明白，便笑道：“兄长此言差矣。

如今世道险恶，人心不古。若无这几般本事防身，怎敌得过他人手硬?加之这武功招式的好坏，全凭人之本念。

小弟于江湖闯荡多年，总算悟出这几个道理来，不知兄长是否愿听我一番肺腑之言相告？”

陆挽秋毕竟乃良将之后，本身自是粗中有细。此时听出叶照话中有话，忙拱手道：“求之不得。望贤弟不吝赐教，陆某洗耳恭听。”

叶照一听，哈哈一笑。微微点点头，悠悠说道：“小弟少年时曾在北方贺兰山学艺。先师紫萧真人跟前原有三个徒弟，加上我，便是四个。

江湖人称‘贺兰四少’。不知兄长可曾听过小弟这一江湖诨名?”

陆挽秋笑道：“怎是诨名?贤弟过谦了。当日紫萧真人用天山寒铁和内力真火，历经六个年头，铸剑四把，名曰：红羽、秦锋、玉龙、白蛇。

这四把宝剑均已赠予膝下四位高徒所佩带。

除了贤弟乃玉龙剑叶照，便是那红羽剑刘重云，秦锋剑段如意，白蛇剑孙静。

这些名头如雷贯耳，江湖上何人不晓?”

叶照笑了笑，接着道：“多谢贤兄抬举。想我当年师兄妹四人，仗剑天涯，无人敢欺。不过就可恨的是我那师兄。”

陆挽秋说道：“贤弟的师兄?”

叶照道：“没错，若不是他，小弟也无缘与兄长相识，且听我细细叙言。

当日我们师兄妹四人奉师命，直下江南追查一件稀世珍物，此物乃大唐名将郭子仪所著兵书一套七本，内中记有历朝以来的绝世武功以及各种行军操演之法，端的是江湖各路人士所极为眼热之物。

但此兵书本来藏于郭公后人之手，但自大唐覆灭，天下大乱，那大梁皇帝朱温攻入长安后，强行迁都洛阳，勒令百姓跟随，郭氏后人遭此离乱，兵书也尽数遗失，不知落入谁人之手。

先师年青时曾在郭公帐下效力，受郭公之恩甚厚。因此命我四人收集兵书，上交大宋朝廷，归我汉家河山所用，以免落入那辽国手中。”

陆挽秋不禁问道：“那你四人下了江南，可曾查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叶照叹了口气道：“光凭我四人之力，自是微薄。因此适逢江南各帮会知晓紫萧真人的四位徒弟到来，于是给我们四人发了张英雄帖，邀请我们往鹿鸣山一会。”

陆挽秋道：“鹿鸣山乃江南第一大帮会飞驼帮所在，帮派下辖七个大镖局，江湖人脉极广，连大宋禁军都不敢正眼觑它几下。”

叶照道：“不错。只可惜也是我那师兄命当如此。那日我四人准时赴约，在宴会之上，有一位姑娘为群侠舞剑助兴，一个不小心将我师兄的酒杯碰碎了，酒洒了我师兄一身。

那女子娇羞地向我师兄斟酒赔礼，我师兄见那女子貌美温柔，便一见钟情。

此后时常把我们三人支走，与那婆娘相会。

有一日我师妹孙静在街上忽见得那女子慌慌张张地往一家客栈走去，孙师妹疑心一起，便跟踪她而去。

孙师妹等她上楼，便问那店小二：‘刚才那年轻妹子上的是几楼，和甚么人一起的，叫什么名字?’

小二答道：‘不知道什么名字，但见是个辽人打扮的男子。’

我师妹回到鹿鸣山，把所见说与我二师哥：‘看你认得个什么妖精，我看多半是辽人奸细，知道我们要查找兵书，有意赚你来了。’

我二师哥却不耐烦地说道：‘师妹休的这般冤枉好人，素素她不是你说的那样有心机的女子。’

大师兄刘重云也说道：‘虽是不可随意定他人之罪，但那日张素素舞剑之时，我见她步法极稳，剑招犀利，倒不像个会临时失手的样子，师妹所言亦有道理，师弟不得不防，千万可要仔细。’

可我师兄向来自负平生武艺高强，生性又耿直异常，又被张素素美貌所惑多时，竟再也对那女子不起疑心，反倒处处事情都瞒着我们。”

陆挽秋叹道：“这女色也是害人，竟令个江湖豪侠撞昏了头。”

叶照摇摇头，说道：“这倒不算最要紧之事，有一日上午，鹿鸣山口有一人自称铁扇子宋星河，上山来与群豪相见，张素素见了那人，直呼“师哥”，那时众人只道是英雄引见，并不起疑，只有我们三人觉得不妥。

直到一月有余，我那段师兄和那婆娘忽然有一夜都不见了人影。

群豪分头去寻，最终在一家客栈找到了那婆娘，那张素素衣服散乱，哭哭啼啼地说道：‘那段如意玷污了我，我宋师哥哪会放过他。’

群豪不信，她便拿出我师兄的腰牌和衬内单衣，说是他遗下的。

于是我们再分头去找宋星河，结果发现他和我师哥在一片竹林打的难解难分。

宋星河一口咬定我师哥玷污了他师妹，畏罪潜逃。

我师哥骂道：‘放屁，定是你这小人知我和素素相好，使得一手反间计。’这时，群豪拿出他的腰牌和衣服，我师哥大叫冤屈，但也百口莫辩。

宋星河便怂恿群豪对我师哥群起攻之，最后我师哥被逼的成了个武林人所不齿的败类一般的人物，更被先师逐出了师门，我们规劝不得。

我师哥自此在中原武林人人唾弃，无法立足，便受人唆使，性子一急，便往辽国的幽云十六州那去了，还当上了辽兵的总教头，帮辽人查探兵书的下落。

我前些日子意欲坐船到燕京去，在船上见到了我师哥，他全身已是辽人装束，手里还抱着个婴儿，我想他自被张素素所伤，江湖上尚未曾有过半点他要娶妻的传闻。

恰巧我躲在暗处偷听到，这婴儿是他差人偷来的。

于是我拔剑跳出去质问他，又在船上和他交起手来。

谁知那艘船舱底下钻出来全是辽兵，我一人和他们打了大约半柱香时刻，不知被谁在我眼上洒了一把尘灰，趁机把我踢到海里，我只能抓着一块船上击碎落下来的木板一直漂着，直至于此。”

陆挽秋惊了半晌，方问道：“贤弟到燕京，那是辽人城池，去那意欲如何？叶照笑道：“兄长不知，小弟本是北方人出身，在北方相识众多，我一直想要找到宋星河和张素素这两个奸夫淫妇，将那两条辽人的狗男女碎尸万段，以雪我师门之耻。”

陆挽秋皱了皱眉，问道：“若是他们一直隐居江南，躲个十年八年，贤弟之耻何处可雪?”

叶照道：“那时他们害了我师哥，在群豪面前说他们来自北方的大散关，那可是我大宋的土地，只食汉中谷米。

但是有一日我碰见给他们送菜的小厮，里边儿全是牛羊肉乳之物，全然不是汉人饮食，我推想他们绝不服南方的水土。果不出数月，他们便结伴给我们作别，说他们要回大散关去探亲，由此他们是辽狗的奸细无疑了。”

陆挽秋叹道：“那也难怪段师哥走的如此绝情，甘愿投辽人而去。

那宋星河和张素素便是那辽国鞑子派来投反间计，知你师哥英雄，若为辽人所用，别说郭氏兵书，就连大宋的江山也是唾手可得。”

叶照借机进言道：“英雄豪杰与戚戚鼠辈，尽在一念之差。世上武功众多，但却不分优劣。只是，用武功使坏的人太多罢了。

陆大哥，武功本身不会伤人，伤人害人的从来都只有人自己。

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也是人，而不是哪一门武功。”

正说着，叶照便看了看此刻看着远处，沉默不语的陆挽秋，便立马起身，单膝跪于地上，拱手说道：“小弟自得贤兄搭救以来，自愧无以为报。我愿倾平生之力，尽传毕生所学以教导承功，来报兄长救命之恩。”

陆挽秋此时转头看了叶照一眼，说出这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