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见彣还是推了原来那个戏园的戏,来了百乐门]附近的戏院子唱戏，又掀起一番波澜。
“舟老板,您从原来的园子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是因为红玫瑰小姐吗?” “对。”舟见彣接过话筒,“今儿我就把话挑明了，我喜欢顾小璐，也就是红玫瑰，以后顾小璐在哪儿我舟见彣也在哪儿。”
整个上海滩轰动起来。
顾小璐听见消息，赶来找到周见彣，“见彣哥，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小璐。”周见彣彼时正在描唇，看见了顾小璐,便放下了。“见彣哥,你该知道我对你没有那种意思。” “可是我有。”
周见彣起了身,来到顾小璐的身边,“你兴许不知道不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真真切切,我与那些豪贵的公子哥不一样。” “见彣哥,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顾小璐看了周见彣一眼，走了。
周见彣没追上去，他知道,顾小璐不是追上去就能拉得住的。
她是没有线的风,抓不住也留不住。
民国时期的爱情大多笼统,没有专一可言。
他周见彣今天可以说喜欢她明天可以说喜欢她，后天甚至大后天都可以，但是明年呢?
两年后，三年后乃至更久呢?
他还会说喜欢她吗?
顾小璐不是不明白, 这乱世里,现在看着安稳太平，可是谁又说得清什么时候出什么事,谁不会抛下谁。
现在的爱情太过虚无,太过渺茫,叫人心寒。而且她有顾瑞,她身上的担子没人能挑起,也没谁能够陪她挑一辈子。
顾小璐裹紧身上的披肩,百乐门的女子都要求穿着旗袍,现在入了秋,风一阵--阵的刮,冷的心焦。
银杏干白的身子在阳光下透着好看的光，金黄的叶片也折射着亮闪闪的样子。顾小璐拾起一片落叶,放在阳光下比划,阳光穿透金黄的叶,透着淡橘的色彩。
“顾小姐。” “二爷。”田柾国不知何时来了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玩意儿。顾小璐扭过头,垂下了手,针织的披肩暖和又舒服。
“瞧,这是什么。” “这......” “万花筒,你把眼睛对准这个筒转动它能看见好多的画面。”
田柾国边说边教她用。
他带着皮手套的手握着万花筒,抓住了顾小璐的手, 教她怎么看。顾小璐的心跳的可快,眼里有什么都没来得及仔细看。
“怎样,喜欢吗?” “喜欢，谢谢二爷。”顾小璐把万花筒拿开,但是田柾国戴着皮手套的手还握在她的手上。
“跟我客气这些做什么，散散步吗?”顾小璐点头应了一声，默默地把手抽出，田柾国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他们在银杏的附近走了几圈,秋风到底还是微凉。
顾小璐打了个喷嚏,田柾国递上一张纸,“天凉,顾小姐不要感冒才是。” “谢谢二爷,二爷为什么送我这个万花筒?” “没什么,今天去给小姑娘买玩具正好瞧见了,就顺带捎来了。” “噢。”
顾小璐握着万花筒,静静地看着眼前被风吹落的叶片。
秋天真的是个很悲情的季节,呼啸的风吹着跑,跑遍整个大街小巷,把落叶吹的高高的。
顾小璐握着万花筒的手,又紧了紧。
入夜，顾小璐坐在炕上看着万花筒，顾瑞瞧见了，上前问:“姐,这是谁给你的?看着真漂亮。” “你要喜欢，就给你吧。” “不行,这是别人送你的呢。” “没事,你喜欢拿着就是。”
顾小璐把万花筒塞进了顾瑞手里,她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去考虑这些个事情,她当务之急是要筹钱,筹很多的钱给顾瑞出国留学。
她顾小璐这辈子算是跌泥潭子里了，他顾瑞可不能。她要顾瑞好好的,踩着光走,迎着光走，而不是跟她--样，一辈子落了灰。
秋风就那么吹啊吹啊，吹个不停。
顾小璐已经很久没有添新衣裳了。顾瑞悄悄去码头帮忙扛货,很晚回家。但好在这几日顾小璐的生意也忙,就没多过问他。
顾瑞看着橱柜里那件红大衣，喜欢得紧，要是顾小璐穿肯定很美。他边学习边打工,可是顾瑞始终是被顾小璐给惯着的,从小就只是学习，哪儿干过重活。
很快顾瑞病倒了,顾小璐既心疼又气,“你怎么在这种时候病倒了,这时候是忙着考试的时候，要是你考不好怎么留学?”
“姐,我没事,过几天就能好,我考试不会被耽误的。” “平时就喊你多注意身体,怎么就是不听。”顾小璐有些愠怒,说话的声音听着很尖刻。
顾瑞到底没说是因为吃不消才病倒的,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想辜负顾小璐,也不想看见顾小璐这么辛苦。
后来一天，顾小璐来码头这边看布料打算裁新衣服的时候,被人拉住问了顾瑞的病，这才晓得原是顾瑞来了码头搬货。
顾小璐布料也没买，赶回了家。“跪下。“怎么了小璐,怎么喊小瑞跪下?” “干妈,您别管我今儿就是要收拾这混小子。”说罢顾小璐便抄起一旁的扫帚要打顾瑞。
“哎,这是什么个事儿啊,别打孩子啊。”张大娘拉住顾小璐,急急把顾瑞往身后护着。“干妈您别管,这混小子,我辛辛苦苦供他上学供他吃穿,他跑去码头打工,你说是我缺了你的钱还是怎的你不好好学习天天钻钱眼里头!”
顾小璐大声喊着,扫帚就要打在顾瑞身上。
“小璐!你别打孩子!” “让开，我今天非得教训他不可!”顾小璐推开张大娘,扫帚打在顾瑞的背上。
顾瑞一声不吭，任由她打。
一棍比一棍重,打的不轻,看着都像是会起青痕。
张大娘看着心疼，又冲上来,“你别打小瑞有什么冲我来!” “干妈,您今天拦不住我，我非得教训他,你小小年纪不好好，上学你跑那地方打什么工，耽误了学习你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我吗?”
顾小璐的眼里含着泪,带着哭腔,又气又疼。她打顾瑞，她更疼,顾瑞是她看着大的，爹妈死的早,她一手拉扯他大,怎么看得他花钱在不务正业。
“好了好了，小璐,你知不知道小瑞他为什么跑码头?"张大娘拉开顾小璐,“他是为了赚钱给你买新衣裳啊!”
顾小璐的手顿在空中。
“小瑞看你都这么久没添新衣裳了，都是缝了补旧的穿, 他心疼,想着给你攒点钱买衣裳。”看着张大娘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顾瑞把头埋得更低了，嗫嚅着说,“对不起,姐。”
“你这,这是对不起谁,这又是要对不起谁。”
顾小璐哭喊着,“我供你吃穿上学,我把你拉扯大，你不好好学习,你为了买件衣裳跑码头，你这又是对不起谁?” “姐，我不会再犯了。”顾小璐撂下棍子，跑上前抱住了顾瑞,只是把他抱得更紧。
顾小璐向来坚强，她很少哭,这次却真真的哭了。
顾瑞的脖子一大片滚烫滚烫的,顾小璐的泪透着衣裳粘在他背上的伤口里, 更疼。
顾瑞这才真真的觉着了顾小璐的不容易,张大娘的不容易，谁都不容易。
顾小璐这泪憋得太久,太委屈也太憋屈。
这下终于彻底的爆发了。
顾小璐晚上给顾瑞上药的时候,看见那触目惊心的红,可心疼。“打疼了吧,对不起啊,小瑞，是姐的错。” “没事，姐，不是你的错,是我。”
顾瑞咬着牙,他从小到大还没被顾小璐打过,这次是真的发了狠，打的这么重。
“小瑞，....” “没事,姐，我会好好学习,我会争取出国留学,绝不给你丢面子。会让你和干妈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你就不用再去百乐门唱歌了。”
顾小璐没说话,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就是不落下来。那件红衣裳，顾瑞到底是没买成，在壁橱里挂了几天后又换上了新的白色的,应该是被人买了。
顾瑞看着手里的书和桌上的试卷,他真的要努力了，他得对得起从小把他拉扯大的顾小璐。顾小璐因为这件事,自责了很久，常常一下班就赶着回了家，买只乌鸡给顾瑞炖汤。
顾瑞吃胖了不少,田柾国和周见彣,有一段日子没见着她了。一次顾小璐刚刚下了台，田柾国就追到后台来问了,顾小璐只是客套几句。
“二爷要是没什么大事，我便要回去了。” “我是你的老板，员工应该服从老板。” “我家里真的有急事。” “那好吧,顾小姐回见。” “回
见。”顾小璐匆匆走了，幸而田征国没有为难她。
顾小璐火急火燎地跑回家掀起顾瑞的衣裳就要看，搞得顾瑞一阵面红耳赤,“姐。” “我是你姐,我能看什么。”
顾小璐伸出手那些红印子上还有干涸的血，周遭青紫了一片，看着吓人。
“没事了已经,都好的差不多了。” “小瑞，是我对不起你。”
顾小璐叹了口气，“爹妈走得早,我不希望你跟我-样就混了这一辈子,你得走在前头,你得浑身是光。”
“我懂，姐，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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