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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将进酒2

将进酒杀破狼哑奴阅读体

〖诏狱里灯火灰暗,沈泽川手脚发凉,愈渐喘不上气。那麻绳捆得紧,他不断地搓动着双腕,却无济于事 。

  土袋挤压着前胸,他仿佛被投进了深水潭,耳边嗡鸣,鼻息错乱,像是溺水一般的无法继续呼吸。

  沈泽川转动着眼珠,盯着栏杆外的烛光。〗

  “兰舟,唔……”萧驰野刚开口说话便被沈泽川用嘴巴堵住了。

  “策安,别说话,好吗?”也沈泽川不知道是在看萧驰野还是面前那个狼狈的少年模样的自己。

  萧驰野看着这样的沈泽川眼底是一片心疼,他的兰舟原本或许可以不用受这些苦的。

  所有想法突然在两人的闹声中被打断了。

  “怎么回事?”一个坐在之前那位作死的边沙人旁边的蝎子有点慌了。

  “救……救命,救……救我……咳咳……”那个边沙人从椅子上滚了下来,跪趴在地上,摁着脖子,一副快要窒息的样子。

  一旁的沈舟济更为狼狈,原本嫌弃得脚不沾地的“贵公子”,现在痛苦得在地上打滚。

  建兴王妃,不对,应该是沈夫人,她跪在地上看向长菻铧的方向,但又好像是盯着沈泽川,直问道:“怎么回事?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微风吹过,却在沈夫人的脸上留下了永远去不去的伤痕和惊恐。

  “胆敢在我神族空间里这么嚣张?你恐怕还没有那个能耐!”长菻铧说完又看向被压在地上的沈舟济,气势反真不减,压得在座的所有人骨头都在“咔咔”作响:“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可惜这只是刚刚开始,不过本殿会保你不死,所以你就好好的慢慢‘享受’吧!”

  〖呼吸越来越艰难。

  沈泽川蹬着那一角,用尽力气下跺。可是他的腿脚无力,甚至没跺出声音,床板纹丝不动。冷汗使劲地淌,背后的衣衫浸透了。

  他想活。

  沈泽川喉间疯狂地溢着呜声,他咬破了舌尖,用脚接着跺着床板。

  纪暮那具不成人样的尸体就是抽着他求生欲望的马鞭,他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纪暮的声音。

  他要活!〗

  他要活,纪纲父子还有沈卫都是在那时候那根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支柱。沈卫只给了他这一身血肉,却早已将他伤的遍体鳞伤,所以为什么要他背负这一切帮沈卫还债?他不甘心,他这条命是纪暮用死保护下来的。他还要照顾师父,若他也死了,师父也一定会受不了的。

  而现在他还有萧策安,还有大靖,或许几年后大靖稳定下来就可以没有他,但是萧策安不行。

  所以,他要活!

  〖沈卫该死。

  中博有十二万兵马,分六州设防线,茶石河兵败后边沙骑兵入侵敦州一线。正如审问人所说,当时还有挽回之机,沈卫不仅兵强马壮,粮草充实,还有端州三城的守备军可供调配。然而他却出人意料地抛下了端州,畏畏缩缩地躲回了敦州王府。

  这一躲成为了中博沦陷的开端,端州三城被边沙骑兵全部屠城,守备军士气顿挫,仓皇南撤,所有人都以为沈卫会在敦州与边沙十二部殊死一搏,他却再次闻风而逃。

  中博军节节败退,边沙骑兵像是把锋芒毕露的钢刀,几乎捅穿了六州全境。他们策马而来,轻装上阵,全凭以战养战一路追到了大周王城阒都八百里之外。

  如果沈卫能够在撤退时烧掉城中粮仓,实行坚壁清野,那么边沙骑兵绝对无法深入到这般地步。因为他们没有辎重,全凭攻下的城中粮食充作补给,一旦把城中粮食烧干净,再彪悍的边沙骑兵也要饿肚子。

  饿肚子是没有办法持续作战的,届时离北铁骑会渡过冰河从上阻断边沙十二部的退路,启东五郡守备军由天妃阙掐死了边沙十二部能够逃窜的方向,这些弯刀就是瓮中之鳖,绝计撑不过冬天。

  可是沈卫没有这么干。

  他不仅放弃了抵抗,还把城中粮仓全部留给了边沙骑兵。边沙骑兵靠着大周人的粮,屠尽了大周人的城。他们的马被沈卫养得膘肥体壮,在茶石河驱赶百姓与被俘军士,一夜坑杀的干干净净。

  沈泽川是死里逃生。〗

  纪暮冷冷地笑了笑,这是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的笑容,他也是那中博敦州茶石河一战中被坑杀的三万军士之一,沈泽川原本也会是那被坑杀的三万军士之一,但用他自己的命换了他弟弟的生,却不想上天如此不公、可笑。

  沈卫是一个人渣,这是他自己承认的,他能放着数万条性命弃之于不顾,让小儿子去自生自灭,他为了自己的价值,把一切违背良心的事情都做了个遍。

  而沈泽川不是死里逃生,他是从一个坑里又被推进了另一个死亡坑里,不过太后看在花娉婷的面子上将他当做棋子保了下来,又从萧驰野脚下争气地逃过一劫,好在让他遇到了齐惠连,没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脑的疯子。

  〖皇上要查明白,他们只能不断地审问可能知情的沈泽川。但是沈泽川生母乃端州舞妓,沈卫儿子太多了,他庶出排第八,上下都轮不到他,早就被敦州王府驱放在端州野养,恐怕连沈卫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有人要杀他。

  这并不是秘密,他进入阒都便是要替父受过。他是中博沈氏仅剩的余孽,父债子偿,在诏狱审问结束后,皇上一定会用他的命来祭奠中博敦州茶石河一战中被坑杀的三万军士。〗

  沈卫怎么会记不得他?他的八个儿子里可能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沈泽川,恐怕连嫡长子沈舟济都得让位。

  沈卫永远都忘不掉沈泽川那张脸和沈泽川那双好像写着他罪状的眼睛。他害怕了,在很久以前就给他造成了威胁,每次想杀了沈泽川,可每次都退缩了。最后,他和他妻、子把所有庶子都驱放出了建兴王府,那时候他就想让沈泽川自生自灭,最好死在外面。可偏偏天不随他愿。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胡格尔和长庚都悄悄看了过来,沈卫那双眼睛是他们不能再熟悉的,那是曾经胡格尔会对长庚露出的眼神。

长庚回首又看向了胡格尔,却不料胡格尔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像是触电一样,一下子收回了目光,看向虚影。长庚的身体不自然地抖了抖。

  “长庚?”顾昀发现长庚的异常,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子熹,沈卫的眼睛好像胡格尔……”长庚的声音要比平常要沙哑一些。

  “嗯。”从刚刚长庚异常的时候顾昀也发现了。

  世人都认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可事实真的如此吗?沈泽川只是一个出气筒,在沈卫没了的时候这件事就是无可辩。

  〖如果沈卫确实是私通外敌意欲谋反,那么沈泽川迟早也要死,何必再多此一举来暗杀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庶子?阒都之中还有人在担心审问,若是这般,那么沈卫兵败一事必有蹊跷。

  沈泽川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端州有师父,他的兄弟是师父的独子纪暮。对他而言,沈卫只是建兴王,与他没关系。沈卫到底有没有通敌,他根本不知道。

  但是他必须咬死了没有。〗

  沈卫与他没关系,可是谁信?这只是他心中所想,但他身上又确确实实流着沈卫的血,沈氏宗谱上也确确实实有他的名字,这是他永远去不掉的脏痕,但是他不甘心一生就如此,所以他要去闯出一片新天地,永不后悔。

  或许他沈泽川的一生从他出身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不平凡……

  〖“干爹。”这几日奉旨审问的纪雷弯腰说,“这便是建兴王沈卫的余孽。”

  潘如贵瞧着沈泽川,说:“怎么搞成了这个模样。”

  纪雷心知潘如贵并不是在问沈泽川怎么一身脏臭,而是在问他怎么至今未审出个所以然。

  纪雷额角浸汗,他也不敢擦拭,只维持着弯腰的动作,说:“竖子蒙昧无知,从中博带回来便神志不清,也不知受了何人教唆,一直不肯交代。”

  “皇上要的钦提重犯。”潘如贵并不接茶,“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入了大名鼎鼎的诏狱,由纪大人你亲审,竟至今递不出一张供词。”

  纪雷奉着茶,苦笑道:“正因为是钦提重犯,反倒不敢擅自动刑。他来时已经身染风寒,要是没个轻重弄死了,沈卫这案子就成悬案了。”

  潘如贵端详了沈泽川一会儿,说:“咱们都是主子座下的狗,要是牙齿不那么锋利了,留着也是无用。知道你有难处,可这都是你分内之事。眼下皇上要见人,这是体谅你们锦衣卫,你怎可再生抱怨。”

  纪雷赶忙拜伏下去,说:“干爹所言极是,儿子受教了。”

  潘如贵鼻间“嗯”一声,说:“把他收拾干净咯。脏成这般模样,哪能面圣。”

  沈泽川被杂役带下去清洗,腿上的伤做了简单的包扎,套上了干净的棉衣裳。他由人摆布,身体行走不便,登上马车时费了些功夫。

  潘如贵终于接了纪雷的茶,盯着沈泽川的背影,说:“这当真是沈氏余孽?”

  纪雷说:“正是。他是茶石天坑里的唯一活人,由离北萧世子亲自拿住,一直关押在离北铁骑的囚车里,中途不曾让旁人碰过。”

  潘如贵抿着冷茶,半晌后皮笑肉不笑地说:“萧世子是个谨慎的人。”〗

  还真是有缘,因缘就是一个轮回……

  潘如贵,纪雷……呵!好一对干父子……萧驰野转着骨扳指,眼睛里面的海水暗暗地翻涌起来。

  “策安,不必为死了的人动气。“沈泽川躺在了萧驰野的大腿上,不动声色的压下了翻滚的海水。

  角落里的咸蛋帝,错了,咸德帝眼神扫过他昔日的臣子不经觉得他这辈子很可笑,他堂堂九五至尊,一个原本站在世界巅峰的人,因为身体羸弱,被太后一党处处压制至死。

  〖沈泽川呼吸一滞,已经被架了进去。里头焚了香,却不显闷热。他听着几声断续地咳嗽,余光扫到了堂内两侧的脚。

  咸德帝身着石青道袍,背上瘦得见骨。他身体羸弱,继位三年里大小病不间断。此时坐在椅上,一张容长脸因着气血不足,显得格外斯文清秀。

  “纪雷审了几日。”咸德帝瞟了眼后边跪着的纪雷,“审清楚了吗?”

  纪雷叩头,说:“回禀皇上,此子讲话讲得颠三倒四漏洞百出,这几日所供之事矛盾重重,皆不可信。”

  咸德帝说:“把他所供之事呈上来。”

  纪雷从怀中将收拾妥帖的供词拿出来,双手递给了潘如贵。潘如贵再快步上前,恭身奉给咸德帝。

  咸德帝看了一遍,到茶石天坑时掩唇咳了起来。他不要潘如贵擦拭,自己用手帕揩掉了唇间血,沉声说:“三万军士命丧天坑,沈卫不死,人神共愤!”〗

  “人神共怒?”长菻铧旁边突然又出现一个人,带着隐隐的杀气,却又很快就消失了,刚才的杀气像是幻觉,他欠揍的说道:“人怒不怒老子管不了,但神还真没有一个怒的!”

  好欠揍,可是打不过。

  还没有等他们想完,那人语气顿转,“神的心思岂是你低贱的人可揣摩的?一天学什么不好?非得把自己比作天神之子。”这到不是他瞧不起人,只是看着一些把自己看作神的人不把同为人的人看作人的人不顺眼,让他们也感受一下。

  还有一些想反驳的人看了看刚刚向那人行礼的长菻铧,突然有些不敢了。

  〖沈泽川呼吸微促,撑在地上的手掌冰凉。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谨慎地落在咸德帝的靴子上。〗

  一个是高高在上,站在世界巅峰的最顶处俯视天下的霸主,一个卑微命贱,受千万人踩踏不得反抗的蝼蚁。

  幻境中的沈泽川是前者,而现在的沈兰舟是天下霸主。

  齐惠连的脸上很平静,带着欣慰,转头看向大周太子,没有了昔日的疯狂。

  〖沈泽川蓦然抬眼,眼里的泪已经淌下来,沿着那颊面往下滴。他仅仅抬起了这么一瞬,便又用力地将额头磕在地上,颤着肩臂,喉中的哽咽声随之而起。

  “皇上……皇上!我父亲其心为国,是兵败后愧对家国,无颜再见中博父老,因而自焚谢罪!”

  咸德帝斥道:“你信口胡言!他若是一心为国,怎么会一退再退?”

  沈泽川泣声沙哑:“我父亲将儿子尽数送上了战场,我大哥沈舟济在茶石官道被边沙人拖在马后活活折磨而死!若非一片忠心,怎可做到这个地步?”

  咸德帝说:“你怎敢提起茶石一战?沈舟济是临阵脱逃,罪无可恕。”

  沈泽川仰首看咸德帝,泪如雨下,嘶声说:“茶石河一战,血流成渠,我大哥昏聩无能,却也守了三日。这三日内军情传递启东、离北,若无这三日……”

  他竟哽咽到说不下去。

  咸德帝看着手中的供词,堂中不闻它响,只有沈泽川的啜泣声。在这无比漫长的沉默里,沈泽川的指尖已经掐进了皮肉里。

  咸德帝忽地一声长叹,说:“沈卫可曾通敌?”

  沈泽川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曾。”

  岂料咸德帝搁下供词,声音骤然一冷,说:“竖子狡猾,意图欺君,留你不得!潘如贵,把他拖下去,在端成门杖毙!”〗

  “的确留不得!”顾昀笑着说道,好像是在开玩笑。

的确留不得,李建云和花鹤娓同时后悔的想到,这是他们母子俩难得的想法一致 。

  不过为了活命,就那么一线希望,说出句句违心之话,心也是真的痛。

  〖沈泽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顿时浑身冰凉。他猛然挣扎起来,却被锦衣卫死死地捂住了口,飞快地拖出明理堂。〗

  沈兰舟看着昔日的自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大靖大臣看着昔日的陛下,又或者是罪犯,阶下囚,高仲雄想起往事有些不堪回首,但是昔日的沈泽川有多卑微,现在的沈兰舟就有多威风。

  “好了,你们先去房间里面休息吧,看名字,晚安!”神秘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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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费脑,不过感觉齐惠连和大周太子也可以(就是想少一点单身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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