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杀破狼2

“在这里睡的第一天可还舒服？”钥郡主带笑问道。

　　“有钥郡主的照顾自然舒服！”顾昀笑嘻嘻的回答道，没有了压力，一醒来腰没事就不说了，眼睛、耳朵也都还好，自己还是一个正常人，心情也自然不错。

　　颜何如见少了几个人，问道：“铧姐姐，昨日那位姐姐谁？为什么又不在了？”

　　“还有他们的皇帝和将军呢？”曹春花见少了两个美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让萧既明等人有些欲言又止。

　　但谁知长菻铧听到这两人一下子就笑喷出来了，众人有些心惊，生怕会因为看见了这位神仙的笑容而被杀人灭口。虽然这笑容不会让人觉得丑，但是这笑的实在有些夸张，不过好在长菻铧平常给他们的感觉是高贵，又带着不羁的，现在高贵没了，但不羁还在，形象还没有崩完。

　　长菻铧笑够了才开始回答问题：“那位颜小公子，第一，昨天那位是为了作死扮的女相，他是男的，他的身份他自己会说；第二，萧策安现在应该在照顾他的兰舟；第三，至于他们在干什么，你们可以问问顾子熹和乔松月。”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被提名的两人身上。

　　“什么事这么热闹？”萧驰野声音懒洋洋的。

　　“啧，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长菻铧一个人自言自语逼逼道，手一挥，场景再次变化。

　　〖长庚顺手端了熬好的药，进了他那小义父的屋子。

　　沈十六屋里只点了一盏晦暗的小油灯，豆大的光晕，萤火似的。

　　他正靠窗坐着，大半张脸沉在灯影下，只微许露出一点端倪来，大概是快歇下了，沈十六并未竖冠，披头散发，眼角与耳垂下各长着一颗朱砂小痣，像针扎的，屋里那仅有的一点灯光都被他收来盛在了那对小痣里，近乎灼眼。

　　灯下看人，能比平常还要添三分颜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看惯了，长庚的呼吸依然忍不住一滞，他飞快地眨了一下眼，像是要把那晃眼的朱砂痣眨出眼皮之外，清了清嗓子，抬高声音道：“十六，吃药了。”

　　少年正在变声，跟这半聋说话有点吃力，好在这一回沈十六听见了，那催人尿下的埙声戛然而止。〗

　　太不容易了,在场众人不约而同的想道。在这里当真是步步惊心，不仅要随时提防顾昀来兴致吹笛，还要留意几位大人的表面心思和猝不及防的狗粮。所以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同时也很感谢长庚及时让这催人尿下的埙声戛然而止，相比较之下太始皇帝和沈将军更为可怜。

　　〖他其实也就比长庚年长个七八岁的光景，还没成家，大概对自己烂泥糊不上墙的本性有些认识，做好了娶不起媳妇孤苦伶仃的准备，好不容易撞上这么个不用他养活的便宜儿子，恨不能牢牢地傍上，没事总要将自己“爹”的身份拿出来强调一番。

　　长庚没理他，小心翼翼地将药碗端到他面前：“趁热喝，不早了，喝完赶紧躺下。”

　　沈十六把埙放在一边，接过药碗：“白眼狼，给我当儿子不好吗？白对你那么好了。”〗

　　“…………”元和帝看到这一幕十分的无语,还有一些生气,不经在心里低咕道：这到底是谁的儿子?朕派你去寻四皇子就是这么去寻的?

　　〖有那工夫还不如少捣点乱，让我有时间多学点有用的——后面这话在长庚心里转了一圈，临到嘴边时感觉有点伤人，便没说出来。〗

　　“小长庚，你可真是善解人意啊！”顾昀呵呵笑道。

　　“义父，那是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义父的用意。”长庚眨巴眨巴眼。

　　其他人都听得一懵一懵的，除了那些知情人以外的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沈十六作为一个四六不着的浪荡子，自己虚度光阴就算了，还总要拖长庚一起，不是叫他去赶集，就是拽他去骑马，有一次还不知从哪捡了一条“小狗崽”给他养——那回沈先生让他吓得脸都绿了，敢情这瞎子狼狗不分，抱回来的是一条小狼崽。〗

　　“眼瞎眼瞎。”顾昀打哈哈道。

　　这让在场不少人都想打死顾昀，也不怪别人想，毕竟顾昀给人的感觉实在太欠揍了，但始终也只是想想而已。

　　〖从一个毛孩子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人，要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沈十六带歪？

　　长庚简直不堪回首。

　　他天生不是跳脱爱玩的性子，凡事有自己的规划，执行起来也十分严苛，不喜欢别人打扰，时常被沈十六烦得十分恼火。

　　但恼火通常并不持久，因为沈十六并不只在口头上占他便宜，是真拿他当儿子疼。

　　有一年长庚生了一场大病，徐百户照例不在家，大夫都说凶险，也是小义父把他抱回家，昼夜不休地守了他三天。

　　十六每次出门，无论多远多近，也无论干什么去，都必会给长庚带些小玩意小零嘴，长庚不爱小玩意，但不能不爱这份随时记挂着他的心。

　　总之，长庚每天见着十六，肝火就会异常旺盛，但不见他，又时时牵挂。〗

　　一个老臣“嘿嘿”地拍马屁道：“陛下真是好定力啊!”

　　长庚听后想道：“这马屁都已经拍过一次了,还来……”不过看着这位老臣拍得如此的真心实意，也不好多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元和帝有些不知道把小儿子李旻交给小十六是对还是错了。

　　不过长菻铧一旁神出鬼没的神秘人笑着道：“顾帅把你当亲儿子疼，你倒好……”你倒好什么他没有说,但是知道的始终是知道的。

　　众人虽被他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是这种类似的事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很快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一些不知情，但好奇心强的人都悄悄在猜这意思了。只是除了顾昀和两位神仙就没有人看见长庚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了。

　　〖长庚有时候也会想，虽然沈十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成武不就，但以后保不齐就有那上当的看上他模样好呢？

　　小义父将来也总会娶妻生子，那么有了亲生的，还会挂念着他这个认来的吗？〗

　　怎么前有沈易是屡试不中的落第书生,后有顾昀文不成武不就?最关键的是为何这些怎么这些不是真的?

　　不少人都在心里这么想着,尤其是一些大梁老臣和西域人想着。

　　还没有等他们想完便被一道红光打断了,红光撞向那些大梁老臣,那些老臣一瞬间感觉身体各处都隐隐发痛。

　　“不知道神·钥郡主有没有给你们说过在这个空间你们的所思所想在这个空间里有神族皇血的都能听见,还有顾帅这几个人是有老子护的?”说话的人是那位神秘人，显然，刚才施法的也是这位神秘人。

　　空间内突然安静,这时沈辉被三夫人推出来献媚道：“回、回大人的话，钥郡主只告诉了我们皇上和安定候他们有大人庇护。”

　　神秘人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并不喜欢这对母子，但是他们俩在这里还算安分，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一旁的长菻铧倒是有些感叹,他是她的“堂嫂”,昔日的嫂子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起一场又一场血雨腥风的大人物，谁要是把他惹到了，他一个不高兴你人就没了，就算把你亲爹亲妈操死你也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别说你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就算你是再有势力、再有背景的神仙，在他手里都是一样，他自己也毫无顾忌。不管在哪里，对他的传闻都跟这些八九不离十。

　　但是看看现在的他，平常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但在他生气的时候现在都没致人于死地，就像现在这群凡人，只在他们身上施加他很多年前他自创的“与情术”。闭眼是有共情之效，睁眼就自己就是自己，但会受施法对象所受之苦难，所受程度也只与自身接受程度有关。现在的施法对象就是毫不知情的顾昀和沈泽川。

　　不过长庚和顾昀丝毫不受他们影响我行我素的卿卿我我。

　　“义父有了心肝儿长庚还娶什么妻呀？我的美色也是，以后就别想这么多了。”

　　“嗯，听义父的，子熹也只要我一个。”

　　〖没准是个弹弓，也没准是包奶酪，反正没正经东西——长庚毫无期待地拆开，顺口数落道：“手头宽裕也要节省些花，再说我又……”

　　下一刻，他看清了盒里的东西，顿时闭了嘴，眼睛倏地睁大了两圈。

　　那盒子里居然有个铁腕扣！

　　所谓“铁腕扣”，其实是军中轻甲的一部分，只在手腕上围一圈，非常方便，因此也经常被单独拆下来使用。铁腕扣大约四寸宽，里面能藏三到四把小刀，刀是用特殊工艺制成的，薄如蝉翼，又叫“袖中丝”。

　　据说最好的袖中丝被铁腕扣中的机簧打出去的一瞬间，能将几丈以外的发丝一分为二。〗

　　“小没良心的东西。”顾昀轻轻的在长庚鼻梁刮了一下。

　　而对面的一众人都盯着虚象中的“袖中丝”，眼睛里直冒亮光。无论是大靖、边沙，还是前朝大周都开始眼红了，他们虽然也有暗器，但是在现在看来好像还比不过这“袖中丝”十分之一。

　　沈泽川一席人的眼睛都盯向了长庚，但是长庚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并且碍于这里的规则，没有谁敢有小动作。眼神稍微友善一点的沈泽川也不好意思这样去找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要东西，现在有这样的想法也只好作罢。

　　〖沈十六：“嘘——别让沈易听见，这可不是玩的，他看见了又要啰嗦——会用吗？”

　　沈先生本人正在院里浇花，他又不耳背，屋里人说话听得一清二楚，实在拿这个以己度人的半聋没办法。

　　长庚跟着沈易学过如何拆卸钢甲，熟练地戴上了铁腕扣，这才发现此物的特殊之处。〗

　　“耳背”的沈易偷偷的对顾昀翻了一个白眼，若不是知道顾昀和长庚的关系他可能会直接冲过去教顾昀“做人”。当然，也只是想想，毕竟他对上顾昀那是打不过骂不过，还得让着他。

　　但以己度人是一个笑话，如果顾昀就是以己度人的话，那方大学士那一等人又是什么？更何况顾昀是一军之帅，战场上一个玩笑便是付出成千上万的性命，他怎么敢？

　　并且顾昀为何耳背，这些当事人都心知肚明。

　　〖长庚一愣神，沈十六就知道他要问什么，慢悠悠地说道：“我听那卖家说这是残次品，没别的毛病，就是尺寸做小了一点，一直无人问津，这才便宜卖给了我，我也没用，你拿玩去吧，只是小心点，别伤着人。”

　　长庚难得喜形于色：“多谢……”

　　沈十六：“谢谁？”

　　长庚痛快地叫道：“义父！”

　　“有奶就是娘，混账东西。”沈十六笑了起来，搭着长庚的肩膀将他送了出来，“快回家吧，鬼月里不要深更半夜地在外面乱晃。”〗

“小兔崽子，你居然把秋天林大师亲手打造的说成残次品……”顾慎说得有些痛心疾首，能打造的这么精细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他平常也少不了和长臂师打交道，秋大师的作品虽然重金难买，但是打交道的时候能看到他不少成品，再加上他是武类天才，认出也不算难。

　　顾慎才气到一半，又听见虚影中的沈易说“自大师死后便成了绝版”，连感叹都没有了，只感觉果然不是有李彤在旁边他可能真的会被顾昀气得吐血身亡。

　　〖沈先生：“行了，别跟我装聋作哑——你真想把他当儿子养吗？”

　　“当然是真的，我喜欢这孩子，仁义，”十六终于出声，“那位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要是将来真能把这孩子过继给我，那些人也就都放心了，他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不也两全吗？”

　　沈先生沉默了一会，低声道：“首先你得让他不恨你——你一点也不担心吗？”

　　沈十六笑了笑，一提长袍下摆推门进屋。

　　他一脸混账地说道：“恨我的人多了。”〗

　　这一宿，夜河流灯，魂归故里。

　　“就算顾帅把他当儿子养，可有人就是不把他当义父看啊~！”神秘人话里藏话，尤其尾音的“啊~”让不少人想入非非。

　　除了晚上，百年不见一次脸红的长庚脸居然红起来了，额头抵上顾昀的额头，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声到：“子熹，有我在，不会有人恨你的！”

　　有我在，不会有人恨你的，永远不会！

　　虽然我不在乎，但是我愿意相信你……

　　顾昀双手托住了长庚脑袋，主动吻向长庚的唇。

　　在长庚和顾昀的舌尖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在揣摩神秘人的意思。

　　〖不到五更天，长庚就一身燥热地醒了过来，后脊黏着一层薄汗，亵裤上也是湿漉漉的。

　　每个少年临到长成时，都会经历这么惊慌失措的一遭——哪怕事先有人引导。〗

　　看到这里有幼童一脸单纯地问：“爹爹，什么是惊慌失措呀？我以后也会经历吗？”

　　也有少年红着脸想起一些不堪回首的事。

　　还有一些老头吃惊，让陛下动心的女人是谁？让陛下这么专情的人，为了她拒绝了这么多的好女子的人是谁？有些聪明的想起刚才神秘人的话，和这里的座位，得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顾昀！

　　要是没有重力在，长菻铧丝毫不怀疑他们那跳起来。这个幻影似乎是感应到他们的心思，给出了答案。

　　〖那天的风像起了白毛一样，无情地汹涌而过，伤口里的血还没有流出来，已经先凝成了冰渣，群狼的怒吼由远及近，失灵的嗅觉却闻不出血的腥味，一吸气就会呛进一口带着咸甜的彻骨寒气，长庚四肢僵硬，肺腑如焚，还以为自己会在大雪地里尸骨无存。

　　可是没有。

　　长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用大氅裹在怀里抱着走。

　　他记得那个人襟口雪白，怀里有股悠远清苦的药味，见他醒了，什么也没问，只是掏出个酒壶，给了他一口酒喝。

　　不知道那是什么酒，后来长庚再没有尝过，只记得关外的烧刀子都没有那样烈，好像一团火，顺着他的喉咙滚下去，一口就点着了他全身的血。

　　那个人就是十六。

　　梦太清晰了，梦里十六抱着他的那双手仿佛还贴在身上，长庚至今百思不得其解，那人不是个病秧子吗？在那么可怕的冰天雪地里，怎么会有那么稳、那么有力的一双手呢？

　　长庚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铁腕扣，不知这东西是什么材质制成，贴在身上一宿，居然一点也捂不热。借着冷铁的凉意，长庚静静地等着自己躁动的心和血平静下来，哂笑一下，将“春梦梦见义父”这荒谬的念头甩了出去，然后如往常一样，点灯读书。〗

　　前面的顾昀挑逗道：“是义父魅力不够吗？你都这么冷静！”

　　而空间里的众人安静后的一瞬间后，整个空间都闹腾了起来。

　　“皇上，您和安定猴是义父子，都是男子，怎可如此不知礼法？”这是固执的老头。

　　“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是混死的公子哥。

　　“皇上为了安定侯做的绝，不知安定侯作何答复？”这是真爱忠实粉。

　　空间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有接受的声音，有厌恶的声音，也有中立的，甚至还有为此争吵的。

　　而当事人却对此像是冷眼旁观，长庚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在意，他一点也不在乎旁人的想法，但是顾昀不一样，他原本从小应该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却在几番波折后成为当之无愧的安定侯，他是一国之帅，又一直戴着“义父”的头衔，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无论是对他，或是长庚，甚至是整个大梁都会成为一个隐患。

　　如果这件事早几年发生，他顾昀或许会难堪、尴尬，但现在的他好像真的已经老了、累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感受，只感觉好像少了几分难堪、尴尬，多了几分迷茫，但这份迷茫也只存在了一瞬间。

　　结界两边相比之下，沈泽川那边安静了不少。

　　虽然议论声一直没停，但画面也一直在走。

　　一些聪明的隐约发现两位大神不高兴了，便识趣地闭上了嘴。虽然两位大人都没有完全露面，不能看清他们脸色，但是只要细细去感受他们毫不掩饰施下的威压便能感觉到他们心情变化。只是一些蠢笨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的人，尤其是一直表达自己厌恶的人被一道红光打入了身，比前两次都要严重。

　　〖除了威慑与巡查，巨鸢还要负责将北蛮各部落的岁贡押送回朝，主要是“紫流金”。

　　一艘巨鸢满载着近百万斤的紫流金，连回来的脚步声都比去时要沉重几分，隔着二三十里都能听见火翅吹气的巨响。

　　北巡的巨鸢正月出发，一走就是半年，流火时方才归来。〗

　　“紫流金……”沈泽川默念道，他的野心真的很大。

　　萧驰野一眼便看出沈泽川此时所想，伏在沈泽川的耳边道：“兰舟，你若是想要，那我便是抢也要给你抢来。”

　　沈泽川的眼里隐隐露出些笑意，道：“你能不能站起来还是一回事！”

的确，昨日萧驰野能去掐住边沙人明显是长菻铧放了水，而这次去惹的是那位神秘人点名要护的人，沈泽川这个人很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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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先发一章，不知道为什么一本书里我一般都喜欢受一些，放假又买了好多实体书，就先这样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