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回到解放前。

　　夜色渐浓，玻璃窗被灯光照得流光溢彩。餐厅里放着悠扬轻缓的纯音乐，旋律动听。

　　这音乐却平不了孟知染此刻心中的焦躁。

　　不知道过了多久，盘中切好的牛排都凉了。她才看见那头的男人站起身，微微躬身将女人从软皮座椅上轻拉起。

　　女人眉眼是张扬的漂亮，肤白红唇，周身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场。她朝他笑笑，自然而然地随他动作起身，两人并肩走向酒店大门外。

　　孟知染两只手掌心撑着桌角边沿同样站起。

　　池挽末一瞬读懂了她的意思，点点头说：“去吧，好好聊聊。”

　　她应了一声，就拎着包小跑跟在两人身后。夏季的晚夜燥热，扑面而来的热气扑了满脸。

　　远远地，男人将女人送上一辆黑色轿车，和司机说了几句，汽车便渐渐驶离此处。

　　她是这时候跑过去的。

　　孟知染从后方很轻地拍了下他的肩头。

　　他转身的那一刻，她甚至整个人都绷紧了。

　　双眼一下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这个人就消失在面前。

　　而当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映入她澄澈的眸中时，她才发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很快。

　　男人的神情带着几分薄凉，褪了少年时的骄矜傲气，愈发成熟稳重。他依旧是那双眼尾上扬的桃花眼，明明该是含情脉脉，在此刻注视着她的时候，却平淡无澜。

　　他眼皮微垂，长睫在眼下扫出很浅的阴影。

　　“蔡徐坤。”

　　孟知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念这个名字时，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眼前的光景一点点被泪水模糊，她却直直望他，望到眼睛都酸涩起来，才感受着有泪滴顺着眼角落下。

　　这三年，她没再哭过了。

　　甚至有极少的瞬间，她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只是仍旧否定着，在记忆中一遍遍描摹他的轮廓，少年身姿。

　　“败给你也不错。”

　　“男朋友，你要不要？”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我知道。”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再养一只。”

　　“臣为您保驾护航。”

　　“对我说的话，没有什么能不能，你希望，就当然能。”

　　“你在我这儿，总会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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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明明一分一秒也没有忘记。

　　那天，她就那样卸下所有伪装毫无防备地站在他面前，将所有委屈与想念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她哭到失声，很想很想蹲下，整个人蜷缩起来。

　　但她面前的人始终无动于衷，保持着极端的理智与冷静。静静地，看着她流泪，却一言不发。

　　他没有任何动作。

　　以至于让她觉得，那时在他面前的自己狼狈不堪极了，又低微若尘土。风轻扬，往事随风。

　　她平复好心情停下哭声时，咽了咽发哑的喉咙，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在如今的境况下又能说些什么。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他终于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孟知染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原地焦急，终究没忍住喊住了他：“蔡徐坤！”

　　他顿住脚步，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

　　手指攥起又松开，她叹了口气，斟酌半天还是摇头道：“没事，你走吧。”

　　街道边，两道身影缓慢拉开距离，仿佛隔了宇宙鸿沟。

　　-

　　孟知染此前其实幻想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景。

　　而现实却没有拥抱，没有争吵，反倒如白开水一般无滋无味。

　　她却被他眼中的平静刺痛了。

　　羞恼于他的态度，并为之难受动容。但在无数次反省之下，还是坦然接受了他的表现。

　　是她先不遵守约定的。

　　也是她亲口说的，他可以换个人喜欢。

　　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另一个喜欢的女孩，是不是有了恩爱的女朋友，对她宠溺无边。

　　但她的确没有理由生他的气。

　　正思忖着，房间的门被人轻叩两声。

　　“进。”她声音闷闷的。

　　池挽末抱着只小熊娃娃推门进来，探头探脑半天，小心翼翼地问：“染染，心情还好吗？”

　　孟知染实话实说：“不太好。”

　　闻言，她二话不说爬上小姑娘的床，坐到人旁边，安抚道：“没事儿，咱不气。”

　　孟知染侧过身抱住池挽末，小脸埋在她肩膀处蹭了蹭，轻吸鼻子，像只小猫：“我不气，我就是难受。”

　　池挽末：“他态度很恶劣吗？”

　　孟知染：“还好吧。”

　　“……”

　　池挽末愣：“那……？”

　　“就是感觉，”孟知染叹气说，“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方才蔡徐坤对她的态度，放在高中他们刚认识那段时间，其实算不上什么。

　　他本就是那样的性格。

　　可她后来花费那么多精力，好不容易把那颗心捂热。几年过去，又变回原样了。

　　“是我先对不起他的。”她糯声糯气地说。

　　池挽末拍拍她的背，“先别丧气，我刚找了点东西。”

　　“什么？”

　　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放出一张截图。

　　屏幕上，百度百科赫然显示着几个字——

　　蔡徐坤，蔡氏集团总裁。

　　孟知染双眸眨动两下，反应了好一会儿。

　　“原来这辈子他还是创立了蔡氏啊……”她小声嘀咕，没被池挽末听见。

　　“你听我说啊，孟叔叔不是给你推荐了几家公司吗？我朋友说蔡氏近几年发展迅猛，照理来说那几家公司里面应该有的。”

　　“啊，”孟知染一拍大腿，“我投简历的时候都没注意。”

　　“你先去面试实习，最好是离总裁近点儿的职位，每天都让他见着你，就不信他还能眼都不眨。”池挽末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笑嘻嘻道。

　　趁她说话的间隙，孟知染已经把笔记本电脑搬上了床，重新点开邮箱查看孟寻发给自己的那几家公司。

　　真的有蔡氏。

　　孟知染展露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容。

　　“我看看……已经有几家公司通知我去复试了。”她翻动着邮件，很快找到蔡氏发给她的复试通知。

　　这周六早上9点，在蔡氏集团大楼。

　　池挽末朝她伸出手，两人愉快地击了个掌，扫去了今夜所有的阴霾与不快。

　　-

　　事情的进展比孟知染预想的顺利太多，面试官个个都和颜悦色，与她在美国实习时面对的严厉刻薄完全不一样。

　　她十分轻松地应聘到了总裁秘书的职位，通知她下周一开始上班。

　　从高档写字楼走出来的那一刻，孟知染人还有点恍惚。仰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建筑物，她揉揉眼尾，抱着简历打车回公寓。

　　之后和池挽末提起复试的顺利，她拧着眉有些不可思议：“蔡氏欸……真有这么好进？”

　　“但我确实被通知下周一上班了……”孟知染也有些找不着头脑。

　　池挽末笑眯眯：“不会是他们总裁特地吩咐过的吧。”

　　她当即红了脸，摆摆手：“怎么可能。”

　　“可能是我运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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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早晨阳光和煦，孟知染准时到达公司。长发披在两肩，发尾微卷，干练又直爽。

　　大楼内进进出出的都是员工，她按照offer里提到的，乘电梯到了18楼的总裁办公室。

　　他们蔡总还没到。

　　孟知染先去休息室给他泡了杯咖啡，记得他不太喜欢甜，于是按他口味调好后端去他的办公桌上。

　　之后就坐在仅隔一面玻璃窗的另一间办公室老老实实开始工作。

　　林姐是带她的上层领导，为人友善和睦，很温柔的女人。她列了个今日的工作清单，以邮件形式传给孟知染。

　　孟知染之前在美国实习过一年，处理起这些工作来也不算生疏，很快上手起来。

　　蔡徐坤是晚她几分钟到的公司，推门进来后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室内，停顿在桌上的那一杯咖啡上。他微怔，随后意识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孟知染。

　　她穿着小西装，比几年前多了许多女人味，看着却瘦削许多。白皙的脸上化着职场淡妆，唇瓣樱红。正埋头翻动着文件夹，时不时抬眸看着电脑屏幕，全然没注意到他进来。

　　倒是专注。

　　他收回目光，也在办公桌前坐下。

　　半小时后，孟知染伸了个懒腰，往软椅上一靠。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就看见玻璃窗对面的男人正懒散地靠着办公椅，神色有些恹。

　　她连忙起身，绕到那边去端起他已经空了的杯子，准备去重新添杯咖啡。

　　蔡徐坤顺着她的动作掀起眼皮瞧过来。

　　才发觉，她的眼尾还红着。

　　他落在桌下的指尖很轻地动了下。

　　孟知染有规有矩地提醒：“蔡总，半小时后跟镜月科技的李总有个会。”

　　男人鼻音轻轻发声：“嗯。”

　　“知道了。”

　　她点点头，端着杯子拉开门出去了。

　　蔡徐坤盯着她的背影，双唇微抿，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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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蔡总，少玩欲擒故纵这一套啊。

别装了你已经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