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情况,谁也没心情吃饭,二人也没有多做耽搁,径直就去了洞庭湖。
簌离没露面。
彦佑带着鲤儿踏出门。
彦佑干娘性倔,还请大殿海涵。
子墨抓着润玉的手紧了紧。
润玉垂了垂眸。
润玉无妨。
润玉几句话,在这说也一样。
润玉上前几步,跪在石门外,子墨也静静跪在他身侧。
她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妥不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现在这个时刻,子墨不想离开润玉超过一步远。
即便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子墨也要在一抬手就能触碰到润玉的地方。
润玉先前孩儿对母亲说了很多重话,孩儿心中深感不安。
润玉今日又忆起了一些旧事,这才知道,是孩儿错怪了母亲。
润玉原来,不是母亲遗弃了孩儿,而是孩儿抛弃了母亲。
润玉当时年幼无知,一定伤了母亲的心。
润玉润玉惭愧。
润玉如今久别重逢,得见母亲康泰,还有两位出类拔萃的义弟承欢膝下,代为尽孝,润玉心里实在高兴得很。
润玉也自责的很。
他双手下意识握紧,攥住自己的衣服,手背却突然被覆上令一抹温热。
是不同于曾经的任何一种冰冷,是早已熟悉至极的温暖。
润玉轻吸了口气。
润玉今日孩儿不求母亲原谅,但求来日方长。
润玉孩儿相信。
润玉总有咱们母子相认,得享天伦的那一日。
润玉敛下眉眼,忍住想落泪的酸涩,俯身再拜。
子墨脊背挺得笔直,眼眸一直望着润玉。
这双眉眼本应该霁月清风,疏朗开阔。
可这几日,子墨都没见润玉笑过,哪怕只是轻勾唇角,也少的可怜。
润玉本就是个这样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情,对于此事,便更加痛处。
这屋里屋外其实都是可怜人,想也知道始作俑者另有其人。
她心里突然有种冲动,若是天帝天后都能消亡就好了,或许没了他们,这天界会更加安宁。
可子墨知道,她不能。
看向那扇石门,子墨沉了沉声。
子墨一生际遇风云变幻,无论曾经所做是否有错,今后,总还得走下去。
子墨或许曾经旧事满是不堪回首,但母亲若愿意踏出门,便可以和润玉一起有以后的共同回忆,聊以慰藉曾经填不平的伤口哪怕一星半点。
子墨而不是如今您在屋里痛,他在屋外痛,明明想认而强忍不住,于您又何其残忍呢?
子墨努力想要将话说的冷静,却发现这事实在让人无法冷静,总是说着说着就被带起了情绪。
只有看着身侧面色平静无波的润玉,才有了片刻安稳。
子墨我只是实在不忍看你们本可以相聚的时光,却只能隔着一扇门互相痛苦。
子墨言辞有激,是子墨无礼,等您同润玉相认的那日,我一定当面向您赔罪。
子墨也落下一拜,挺直的腰背与润玉如出一辙。
看向润玉时,眸光中是数不尽的包容与绵绵不绝的情意。
润玉回握着子墨的手,半身染着旧伤,半身踏出黑暗。
润玉墨儿,我们回家。
既然母亲始终不愿意相认,那他们也就不扰她清净了罢……
以后,总是会有机会的……
如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们总是相携着,步步远去。
彦佑一次次的看着这双背影,直到看习惯了也仍然感慨,得知干娘旧事,他觉得自己不愧是被干娘亲手捡来的而对干娘亲生的夜神多了几分羡慕。
可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恍然入画,坚定清澈,更是令人可羡而不可得……
彦佑带着鲤儿,跟在他们身后,送他们出水。
簌离虽然心中凄楚,虽然不生他的气,却依旧避而不见。
那女子声音听起来感情浓郁而真挚,又称呼自己为母亲,在这样的时刻显得突兀至极。
可簌离却似乎透着一根无形的线感受到了她浓烈的情绪,感同身受,恨不得以身相代。
簌离知道这孩子叫子墨,也知道她与润玉相伴已久,两人感情深厚,不似她曾经所遭遇的骗局。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如今摒弃了过去不再提起,他们母子还能再享天伦,弥补过去永远填不平的伤口哪怕一星半点。
可簌离还是忍住了。
像她这样半生破碎的一条命,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苟活至今只为手刃仇人为亲族报仇的无情之人。
曾经早已将润玉伤害的千疮百孔。
那一把把落下的刀,一片片染红的血,是他们母子二人共同的噩梦。
她当年早就自私无情过了。
既然润玉已脱泥沼,身旁有真心相许之人,又有翱翔九天的际遇,她怎能再将生子拖入无间炼狱,再遭苦楚。
她的儿子比她幸运一点,身旁有重情之人。
惟愿他以后所遇皆是真情,无有阴谋算计,一生平安,长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