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何剪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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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六甲的某一个夜晚，张海盐和张海虾在海边黄昏大吵了一架，而我是连带着被骂的那个。原因我忘记了，只记得张海虾告诉张海盐，像他这样随心所欲嬉皮笑脸地对待危险，如果遇到反常识的情况——在低端的流民中，可能混有隐藏其中的绝世高手，美国人单纯激进粗鲁，但其中可能有中国通扮猪吃老虎——随便哪一种，都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并且对我说——不要什么都听张海盐的，你这么依着他迟早会出事。

如今张海盐和我都吃到了苦果。

船舷非常高，他根本爬不上去，岸边围观了很多人，他更不可能靠近，而追捕的船也在快速靠近。

如果刚才，先回房间，慢慢谋动，就好了。

张海盐如今懊悔，张海琪当年教的几个规矩，忽然浮上了心头，他有多少年没有想起他干娘用剪刀剪开他舌头下面的皮的时候，让他记住的规矩了。

当错误发生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做出当时最正确的选择，而不是懊悔错误之前自己的机会。

因为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

张海盐立刻潜水，找到我的位置拉住我快速往外海游去，在外面港口外延的地方，有着好多船，速度很快几下已经和那些船拉开了距离。我看见船上的人开始狙击我们，拉住张海盐潜水在水下游了很久才浮出水面。头刚浮出水面，吸两三口气，子弹就到了，只好再潜水。

靠近港口外的区域浪大了起来，浪花犹如浮动的山丘，视野没有那么好，加上和后面的船拉开了距离，船上的狙击手也被浪花遮挡了视线，他们的追击才停了下来。

—何剪西—

何剪西刚刚上了包恩号，就听到后面的巨轮上传来鞭炮声，他略有惊讶地回头看，以为有什么法事，突然就被身后上船的人推到在地。

包恩号是一艘小驳船，去往旧金山，船上有两个桅杆，帆已经破破烂烂，甲板上现在全是货物，还有船员养的家禽，鸡鸭的屎尿齐飞，臭气熏天。何剪西的双手压在鸡屎上，一种油腻湿润的感觉。

何剪西赶紧爬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沾到脏东西，他这件衣服是他比较体面的一件了，而且是短打，比较适合在船上生活，他不想一上来就弄脏。边上的水手过来收船票，对他道：“加一个大洋的话晚上有姑娘陪。”说着指了指一边，那里有一个妇女，目光呆滞，靠在货物上。“这女的少一个大洋，不够买票，兄弟，你行行好，一个大洋她陪你到旧金山。我也是好人，她留在马六甲肯定是要死了。

何剪西看着那个妇女，那妇女注意到他了，似乎被拒绝了好多次，她已经没有希望了，眼神中只有绝望。

何剪西想了想抓了抓兜里的钱，一个大洋他是有的，酒庄老板给了蛮多的，但旧金山物价昂贵，这点钱必须非常小心地花。他想了想走到那个妇女面前。

“你去旧金山有亲戚投奔么？”

妇女一下惊醒了一下，站直了，说道：“是，我哥在那儿。”

“我不做龌蹉事情，出门在外，我娘说不能乱帮人，但你如果肯未来把这一块大洋还给我，我就先借你钱。”何剪西说。

妇女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肯帮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点头：“我，我一定还，谢谢小兄弟。”

何剪西掏出一个大洋，递出半寸，但并不放手，“你要给我写一个凭证，按个手印。”

那妇女愣了一下，“小兄弟，凭证这种东西多麻烦啊，我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也是嫁了人的，丈夫已经死了，如果你要我陪，我们妇道人家老姑娘了也不在乎了。”

何剪西摇头：“你得保证还我钱，我才能借钱给你。”

那妇女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疑惑，看着那水手，那水手过来说道：“好了好了，你要人家还，人家怎么还得起，路上很寂寞的，两个人可以有照应，而且寡妇p股圆过貂蝉，你不知道么？”

何剪西还是摇头，水手点上烟，推了何剪西一把：“走走，你们有缘无份。”

边上的水手哄堂大笑，何剪西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那水手似乎很没有面子，又推了何剪西一把：“把你的鸡屎洗了，留着当饭吃啊？”这一把，正推在何剪西的装大洋的兜上。

他的纸币是藏在裤腰带里的，但大洋都缝在衣服的里面内兜，这一推，所有人都听到钱撞钱的声音，数量还不少。

一下四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全部转头看着何剪西。

何剪西被气氛的变化吓了一跳，那水手也不推他了，又拍了一下他的兜，钱的声音更加清晰。水手也不忌讳，竟然低头去看他的兜里面。其他水手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连那妇女都看着他。

何剪西抓着自己的行李，看着对方的眼神，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立即把兜夹好，就往里走去，走着还回头看那个水手，水手目送着他，倒也没有跟来。

走了几步，他看了看手上的鸡屎，就寻着船上的厕所走去。这个时候，身后的水手才都站了起来，缓缓跟了过去。

船上的厕所一般都是在甲板尾巴的一边，其实就是几个洞木板架空，边上用一只桶连着绳子，可以丢入大海打水，然后冲洗。无论是大小便，都是坐在洞上，下面就是大海，原汤化原食。

所有船上的厕所算是整个穿上最干净的了。何剪西进去，看了看身后，就打算选一个洞，先坐下方便一下，然后打水洗手。

他选了半天，选了四个洞的左二，这个洞看上去最干净，刚脱掉裤子，就看到从那个洞里，探出一个人头来，两个人眼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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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一幕，皱着眉在水池那洗手，洗脸。

“你们，你们两个…”何剪西再看见张海盐的一瞬间就立马提上裤子，差点夹肉，话都说不清。

张海盐浑身是湿透的，看了看四周，甩了甩头发，“刚才如厕的时候，忽然打了一个盹，就掉下去了，见外见外，我这人屎困，闻到屎味就发困。”

这话说的真恶心。

何剪西怎么会相信他的鬼话，刚想出去，厕所门就被打开了，一行水手冲了进来，和何剪西撞了个满怀。这些水手都带着匕首，顺手直接把何剪西的头发扯住，让他跪在地上，立即就有人去摸他的怀里。何剪西疼得呲牙咧嘴，但嘴巴也被人捂住。

钱兜立即就破了，大洋撒了一地。都滚向边上的缝隙里，缝隙下就是海，众人都急了，马上就有人去踩住，场面一片混乱。

“快，趁船老大没发现，这波肥油我们先吃。”为首的水手说道，“别乱…”

在看到我和张海盐的时候，这些人明显顿住了，没想到这还有人，张海盐看着脚下的大洋，捡起来，略微有些尴尬，说道：“这个，我俩补个票。”

水手回头看了看同伙，使了一个眼色，后面的同伙拿着刀开始走过来。

我数了数水手的数量，有七个人，对于这种小驳船来说，七个人是很大的数量了。我在衣服里摸上腰间的刀，却被张海盐把住了手。

张海盐把我往他身后拉，握着我手腕的手指敲着：“不能动手啊，不能再造成更大的恐慌了，如果全部杀掉的话，这一船人就出不了海了。”

但对方显然不想放过我们，开始呈扇形围了过来。

“私杀华人的船客，不怕被瘟神缠上么？”张海盐笑着说道。

当年他们在海上诛杀杀华人的水手，很长一段时间让这条航线的华人得到了某种尊重，但谋杀变少了，他们的任务也少了，名声似乎也逐渐地淡了下去。

“那个瘟神消息没有那么灵通的，这个人没有同伴，在这个角落，不会有人看见他被杀的。”为首的水手是一个头上戴着印度布条的人，只听见他接着说，“你恐怕也是一样，看到了，就多收一条人命吧。”

看来张海盐的名声在这里仍旧有余威。那个小伙子，应该是单人上船，没有亲眷，所以才会被他们选为目标。

张海盐看了看大洋，心说虽然年轻，但还挺有钱的。

围着我们的水手越来越靠拢，这些人在水上混得久了，还是有眼力价的，他们看这个年轻人浑身湿透，但是从容不迫，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反而都不敢向前。

　　张海盐盘算了一下时间，对我敲：“再过一会儿，岸上的警察肯定会上船盘查，保险起见，不能让事情再失控下去了。”

我拧眉看他，没等问他，就见张海盐冷笑了一声，忽然上前一步双膝跪倒！对着这些水手说道：“大爷饶命啊！”

？？？哥哥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

水手们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但张海盐顺势拽住我把我压着也跪了下来。他从兜里掏出一卷钱来，双手奉上：“这个人和你们压着那个都是我的表弟，我们家就剩我们三了，如果都死了，就绝种了啊！这些大洋和这些钱都给大爷们，我们保证不说出去，求放过我们狗命。”

水手们互相看了看，张海盐继续说：“这些不是大爷抢的，是我们孝敬大爷的。大爷们不用怕瘟神知道，现在瘟疫横行，大爷们也不想遭天谴吧？！都是讨生活的。”

张海盐拉住我的手动了动，我咬咬牙，在后面狠狠地掐了他一下。张海盐疼得眼眶瞬间红了。为首的水手皱起眉头，过去接过钱，翻了翻，钱还不少，就笑了：“小兄弟，你是个人才啊。不似那些要钱不要命的，知道见山头拜山头。”

水手拍了拍张海盐：“我的名字叫二耳龙，你可以叫我龙哥，这条船我罩你，钱就交给兄弟们了。”说着转身，“给他们两个弄个单间，那几个娘们让他们随便挑。”

大洋已经都被捡了起来，水手们急着退了出去，似乎要去分这一笔巨款。

张海盐松了口气，脸冷了下来，扶起我：“可悲吧，这些人刚刚不知道自己捡回了条命，他们只要再强硬一点，生命就要结——

何剪西起身握拳就要打张海盐：“大洋是我的，你这么把我的东西给他们？不可以屈服给这种人！”张海盐一把把他揪住，只是轻轻把他的头往边上一拨，何剪西的头重重撞在木船舷板上，直接昏了过去。

我看了看他，脱下来沉重的“破布兜帽”在水池那洗了洗，又看了眼何剪西：“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天地可鉴，良心可鉴，我可没有。”张海盐摘下满是水的眼睛，洗了一下擦干，看着昏倒的何剪西，无辜的说。

我看了看昏过去的男人，面相小，看着稚气未脱：“长的小，脾气还挺大。”

“对啊，跟三三你比不了一点。”

他说着，就要把手打在我身上，我连忙躲过：“打住，你这个遇屎困患者别碰我。”

—小剧场—

张海盐“？？？你变了，你之前不是这样的。竟然嫌弃我？”

张海生“嫌弃是什么？”

张海生“我没有，我不是。”

张海生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张海盐抬手要摸他的脸，张海生却退后了一步，顿时张海盐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海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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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跟张海盐厮混这么多年，张海生确实在潜移默化的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