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门祭司

城内。

雨势渐小，细雨纷纷。

御道宽阔，行人稀少，不过却有几辆车马疾驰，车辇通体呈黑红色，绣有五爪蛟蟒飞舞，料子华贵，使人一看便知是宗亲出行。

国朝以玄黑为尊，而赤红次之，黑红绣蟒蛟，则代表是亲王之尊，而皇帝有六子三女，其中有三子二女夭折，故而如今只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

三皇子与四皇子都已出阁辟府，封王爵，六皇子年龄尚幼，还未出宫，长乐是为公主爵，燕王不久前被禁足，六皇子未封王，公主又不可能，那这车辇里的就只能是那一位素有贤名的齐王了。

车辇未向皇城行驶，却不知要往哪里去。

车辇内，齐王身着常服，他本不愿如此招摇，不过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即使他是大名鼎鼎的齐王，也不能违背。

那其中一个东西就叫做“礼”，也可称之为“规矩”，国朝之根本就在于这个“规矩”二字，若没了规矩，国将不国，这天下也就乱了。但凡乱世，无一不是礼崩乐坏，人命如草芥，子杀父、妻杀夫、臣弑君，没人在意规矩，有兵就是草头王！

且国朝鼎立已有百年，这其中的规矩有多大？早已是不可抗拒！而若要改变旧规矩，那就是变法了，但古今大一统王朝，又有哪个变法能够成功？

即使齐王最终登上了皇位，他也不能，当然也不会去改变这些繁杂的规矩。

一个人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了数十年，早就习惯了，不然怎会有“何不食肉糜”的笑话产生？

车辇在外城监天坊外停下，一行人下车，撑开油纸伞，这些人里有王府侍卫，也有心腹内宦，萧绎走在中间，被侍卫们隐隐呈圆状护卫着。

众人朝着监天坊内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座四层高楼前。

楼高自然面积便大，这楼方圆占地有三十丈，高二十丈，四层楼皆挂灯笼，檐牙高啄，雨落青色琉璃瓦，第一层大门紧闭，第二层帘幕半卷，第三层第四层就已看不真切了。

“小玄子，去敲门，就说故人来访。”萧绎身后一名小内宦应声上前。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小道姑恭敬地把他们迎进去。

楼内雕梁画栋，廊檐下只有寥寥几人，门口无有垂花门、影石等物，进门即一览无余，有清池小桥流水，杂花馨香。

楼内几人匆匆而过，也不好奇，就当是没看到萧绎等人，萧绎也不在意，径直往楼上去，熟门熟路，毫不停留。

四楼。

萧绎停下脚步，一名侍女迎面走来，身着青衫，宽衣大袖，面容姣好，体态柔弱，不像北人，倒像是个南方女子。

“拜见齐王殿下。”她略施一礼，是道门的礼仪，然后才道：“少祭司就在里面等候，殿下请随我来。”

原来齐王此番冒雨来见的是司天监的少祭司，而监天坊是道门的产业，也难怪萧绎会来到这里。

萧绎点头，然后对着众内侍轻声道：“你们留在门外等候，孤王一人进去就好。”

“是。”众人听令，毫无异议。

萧绎常想，其实有些无关紧要的规矩还是可以打破的，不然人若被规矩所操控，那不就成为傀儡了吗？不过也亏这次跟来的不是张大伴，不然想独自一人可没那么容易。

看着他们答应后，萧绎这才对着侍女笑道： “我们走吧。”

进门后，又穿过几道拱门，到了最深处，已是阁楼边缘，靠窗临雨。

有一名绝美女子席地而坐，在那里点茶，她身着蓝白色镶边绣云道袍，梳了一个常见的道髻，肌肤如雪，皓腕明眸，窗外落雨嘀嗒，萧绎恍然看去，只觉是神仙中人。

“殿下，既然来了，请就坐吧。”少祭司语调清冷，不急不缓，未因齐王的到来有什么变化。

萧绎没有客气，径直走到少祭司对面，席地而坐，静静看着少祭司点茶，手法娴熟，如行云流水，无有桎梏。

清水烧沸，以茶筛滤过茶粉，于白瓷中用拍打七次，最后乳晕散开，茶香弥漫，茶雾氲氤，就像是流云般缥缈。

萧绎赞叹道：“少祭司的点茶，堪称国朝圣手，孤王三生有幸，才能够不时品尝。”

“殿下过誉了。”少祭司不悲不喜，淡淡道：“不说陆阁老等几位真正的此道高手，就连殿下，想来也是并不逊色于我的。”

萧绎摇头道：“少祭司不要自谦，若论技艺，孤王自然是不逊色于少祭司的，但这其中的神韵，少祭司却是远胜于我，我的茶，终归匠气重了些。”

少祭司不再言语，事实的确如此，齐王的茶，世俗性确是重了些。

“不知殿下此次所来是为何事？”她转变话题，问起了齐王的来意。

萧绎笑道：“无非在王府里闲得发紧，正巧这雨下得极美，也就前来找少祭司，一同欣赏罢了。”

“殿下王府里亦有妃嫔，若要赏雨，又何苦找我呢？”少祭司不痛不痒地讽刺了萧绎一句。

萧绎回道： “这雨要赏，总归还是要找合适的人的。”

“殿下还是说正事吧。”少祭司柳眉挑动，自是不想与他再多纠缠。

萧绎失笑，不过旋即就正色道：“我此次来，是为道门的事。”

“道门？”

少祭司瞬间就猜测到他的来意，眉头微皱，不过却没有继续发问，反而看向了窗外，窗外雨势渐停，云天正高远而又开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