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膳，如懿便借着看意欢的由头从养心殿退了出来，弘历一边给她系狐毛大氅的带子，一边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几句，直到看见她忍不住叹气才算结了尾，把人放了出来。
出了养心殿，耳朵边骤然清净，如懿松了口气，也总算有心思想意欢的事。
如懿一边往储秀宫去，一边悄悄的掐着指头算，同前世相较，意欢有孕的日子，仿佛推迟了好些天。
如懿蹙了蹙眉，她担心错了日子，这往后的事便会与原先大有不同，如此一来，这前路便又是迷茫一片，瞧不准了。
她想着，南巡意欢必定是不会去了，想前世南巡之时卫嬿婉悄悄地给意欢下了药，害得十阿哥体弱，早早夭折，可如今时间错了，也不知道卫嬿婉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算计。
如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如今能做的，便是尽心提防着卫嬿婉，也尽可能的护意欢周全。
腊月的风又干又冷，如懿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紧着往储秀宫去，可没成想转弯的时候，却是碰见了卫嬿婉。
如懿挑了挑眉，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什么事卫嬿婉都得跑在前头。
卫嬿婉矮身行礼，端的是温婉恭顺的模样，“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如懿肃着一张脸，垂眼打量着她，默了两许才轻声道:“起来吧。”
她转身接着往前走，卫嬿婉在后头跟着，笑着问起，“皇后娘娘这是往储秀宫去？”
“炩嫔也是往储秀宫去？”如懿也不偏头瞧她，只凉凉反问。
卫嬿婉倒是笑的十分真诚，“臣妾听闻舒妃姐姐有喜又进了位份，正想着往储秀宫去，给姐姐道喜。”
如懿扯了个笑，“炩嫔这一早又是往养心殿送粥，又是往储秀宫道喜的，这腊八节倒是过得热闹。”
卫嬿婉脸上的笑僵了僵，“臣妾是皇上的妃妾，自然要尽心侍奉皇上，也要与六宫姐妹互相关照。”
这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可听在如懿耳朵里便是荒唐又可笑，如懿无意再聊这冠冕堂皇的话，只偏头朝她笑了笑，心中对卫嬿婉的提防又深了一层。
卫嬿婉也未再说下去，方才皇后的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既气又疑，她知道六宫众人都瞧不上她，可她也算对皇后恭敬有加，皇后怎么对她如此言语？
想来，除了嘉贵妃明面上得过皇后的训诫以外，她倒也没听过皇后挤兑谁，可千算万算没算到，如今头一个受她挤兑的，竟然是自个儿。
卫嬿婉低着头蹙了蹙眉，觉着这事儿有蹊跷。
储秀宫里，意欢正在暖阁的榻上歪着，见如懿进来，连忙想要下榻行礼，如懿快走两步托住她手，“自己宫里没这么多规矩，你才有孕，好好歇着吧。”
容珮解了她身上的大氅与护手，如懿往前坐在榻上，卫嬿婉站在下侧福了福身，“妹妹给舒妃姐姐道喜了。”
意欢点了点头，“谢谢妹妹了。”
她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如懿见了也是打心底里欢喜，不管未来如何，意欢此刻是平安喜乐的，这就足叫人高兴。
如懿笑着同她道喜，“本宫一是来同你道喜，二便是来瞧瞧你这宫里还缺什么，皇上这两日政务繁忙，说是改日再来看你，眼下你若是缺什么就告诉本宫，本宫叫人去准备。”
意欢伸手覆在小腹上，“臣妾什么都不缺，皇后娘娘安心便是。”
卫嬿婉坐在下侧，温婉笑着，“皇后娘娘年节里事情多，姐姐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招呼妹妹一声便是。”
意欢笑着同她道谢，如懿眼神轻飘飘瞥过去，卫嬿婉正笑着，抬眼瞧见如懿正盯着她之后不由得一愣，她总觉着，如懿眼里似乎隐着寒气。
可如懿脸上是温和的笑，同意欢说话的时候也是温温柔柔的，卫嬿婉心里犯嘀咕，忍不住盘算自己是哪里惹到了皇后。
两人在储秀宫里坐到了晌午，意欢本打算留她们用午膳，可如懿推辞说宫里事多，改日再来，临走前还顺便叫了卫嬿婉，说让舒妃好好养胎，让她也改日再来探望，卫嬿婉本想着留下，可如懿眼下正盯着她，她也不敢说什么，只笑着说皇后娘娘说的对，便与如懿一同出了储秀宫。
晌午时分，太阳正悬在头顶上，如懿往翊坤宫走，卫嬿婉跟在身后，轻声叹息，“舒妃姐姐双喜临门，真真是羡煞旁人。”
如懿神色淡淡，“舒妃有孕自然辛苦，进位份无可厚非，炩嫔倒也不必眼红。”
卫嬿婉急忙否认，“娘娘明鉴，臣妾不是眼红，只是羡慕姐姐有喜罢了。”
她忍了忍，滚到嘴边的话终是没能忍回去，快走两步跟上如懿，一矮身便跪了下来，“娘娘容禀，舒妃姐姐喝的坐胎药臣妾也一直喝着，却未能像姐姐这般有福气。”
如懿垂眼瞧着她，卫嬿婉心中惴惴，怕如懿怪她盗了皇上赏给舒妃的方子，随又诺诺开口，“娘娘，臣妾求子心切，还望娘娘饶过臣妾暗中配方子的过错。”
如懿打量着地上有些惶恐的人，“配了同样的方子也不见有孕，炩嫔倒不如去安华殿好好祈福，亦或是多行好事，积积自己的福气。且舒妃有孕不易，炩嫔还是少去叨扰为好。”卫嬿婉不由得抬眼瞧如懿，却是对上她寒凉的双眼，“本宫还有事，炩嫔自便吧。”
如懿收了眼神，转身接着回宫，她知道卫嬿婉喝着意欢的坐胎药，但这是她自个儿贪心不足，也因着这是皇帝防着意欢的心思，不可示人，她自是不会提醒卫嬿婉。
卫嬿婉造的孽，足够她受无子的罚。
可卫嬿婉后来接二连三的生子，想来是知道了这坐胎药的秘密，也借着此事害得意欢自焚而亡。
如懿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告诉意欢坐胎药的真相，省的日后被卫嬿婉钻了空子。
卫嬿婉依旧跪在原地，见如懿走远才由着春婵将自个儿扶了起来。卫嬿婉蹙着眉，盯着如懿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皇后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开始这样挤兑本宫？”
春婵扶着她往永寿宫的方向去，“奴婢也觉着奇怪，皇后娘娘好似提防着咱们，在储秀宫里瞧您的眼神便凉的很。”
卫嬿婉心中愤愤，皇后说她没福气，可她偏要做这紫禁城里最有福气的人！
“春婵，替本宫备足足的坐胎药，本宫就不信，别人都能生，怎么可能就本宫生不了？！”
卫嬿婉如何想如懿倒未深究，她只吩咐了容珮好生盯着卫嬿婉，也要派人好好守着储秀宫，一应用具必得细查了再送去，千万要护意欢母子周全。
容珮应下，“奴婢回宫便派人盯着两宫。”
正说着，翊坤宫便近在眼前，容珮扶着她迈过门槛，芸枝迎了上来，“娘娘回来了，已然晌午了，可要传膳？”
如懿点点头，径直进了殿里。
服侍如懿在暖阁歇下，容珮便下去准备她吩咐的事。不多会儿，芸枝便领了小宫女端着午膳进来摆桌，菱枝过来唤她，如懿从榻上下来，缓缓行至膳桌旁。
她没什么胃口，早起在养心殿还进了半碗粥，眼下往膳桌上瞧了瞧，只挑着两个平常喜欢的尝了尝。
芸枝给她布菜，如懿夹着菜送入口中，只一口，便尝出这菜与往日不同。
“今儿个这菜不是小厨房做的？”她问着芸枝，芸枝笑了笑，“是小厨房做的，只不过这厨子是早晨李公公从养心殿领来的，说是看娘娘喝着他做的粥还不错，皇上便让他来翊坤宫小厨房负责娘娘膳食了。”
如懿一愣，一碗粥而已，他便把人遣过来了？
原先情好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贴心。
……
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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