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狂（二）

他的语气没有狠戾，就像闲聊家常一样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你现在越来越像魔术师。”墨尔塔，或者叫他“路先生”，被叫做崽种也没有任何不高兴。

“你们生气的眼神一模一样，像红宝石一般美丽动人。”墨尔塔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言语“她很完美……可惜啊……会用这种方式让你觉醒……她是最完美的魔术师啊……”

宁愿隐瞒足以让她的儿子崩溃的事实却将他们独自留在黑暗中，为什么呢？你不爱他们吗？

明明只需要重伤就可以完成的任务却付出生命的代价……

值吗？

墨尔塔无法理解一个十月怀胎的母亲怎么可能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那是她的儿子啊，哪怕只有一点爱就足以摧毁二十年的训练。

magician，吴泠仪是一个母亲，万千平凡女人中的一个。

“你没资格提她。”戚炤手上的力气又增大几分。

“因为你们一样贱。”

平静的语气与手上的动作完全不一致，在他看来两个臭味相投的垃圾走在一起无论哪一方都让人恶心。

“哄孩子的母亲”和“爱孩子的父亲”于他而言是童话书里才有的故事。

墨尔塔的脸涨成紫红色，他感觉不到一样继续说着“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么？”

“………………”

“戚宴？他怎么配得上你们，连提鞋都不配。”

“你的基因是组织培养出最接近’神明‘的一个，以及一号芯片，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四维世界的造物主？”

“完美的灵魂契合！你知道这代表什么！？更高维度更高端的科技！”

“噗！”匕首扎进心脏的声音让墨尔塔停止喋喋不休的唠叨，略微错愕的看着面前半张脸满是鲜血和黑水干涸留下痕迹的黑发青年。

血脉里流淌着浓稠的黑色，永远不会得到光明眷顾的孩子。

他的儿子。

“听说过一句话么，反派死于话多。”

这是李庆钰同志最常吐槽的一句台词，现在他也把这句话送给老扒皮“去死吧你。”

“父亲”这个词太过陌生，即便是戚宴也鲜少这样被称呼，每当幼时的自己这样喊他总会换来男人一顿毒打，被皮带抽，被按在浴缸里窒息，久而久之他已经完全淡忘“父亲”的意义。

会喊“小宝”的男人已经记不清面容，就像被外力抹去一切存在的迹象。

不需要，戚炤不需要双亲，从那以后再也不会需要。

他在开棺之前已经准备好了炸弹，本来以为老扒皮不会以本体出现，现在看来他的全部意识就在墨尔塔的身上，就是可惜，连死亡也和这个老家伙在一起。

“你要杀了我们吗？小凛。”墨尔塔的表情是疯癫的笑容，相似的黑色瞳孔盯着面前的青年“为什么换国籍？告诉我。”

“………M国不适合我，路先生。”

“还有，别这样看着我，恶心。”他毫不避讳地盯着墨尔塔的眼睛，深邃的漩涡透过空旷的肌理看向最深处的秘密。

讨厌的血缘关系。

轰隆！！

一阵巨响从水池中央传来，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墓室为之一晃，黑水池因为巨大的能量炸裂开，火舌舔过石门内侧每一寸石头留下灼热的温度，烈焰之下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存活。

即使是身体被强化到极致的玩家也无法做到，这是人类的极限。

碎石堆中一块黑色芯片滴滴滴发出红色光线，巨大的爆炸没有损坏它分毫，石头周围的血迹和黑色污水蒸干的迹象表明这里曾经站着的人被炸裂成无数人体组织然后变成风干的血渍。

【程序重启中——

正在检测负责人信息———

姓名：苏———检测完毕

开始重启———】

熊熊烈火中一个人形慢慢显现，从四肢，躯干，以及发丝都和常人无异，后背的数条刀疤证明他过去经历的一切屠杀留下的勋章，纯黑色丝质衬衫领口绑着金色流苏，另一端挂在骷髅饰品的口中，紧身裤完美包裹着蕴含极大力量笔直修长的双腿，军用作战靴踩在碎石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如墨般的长发及腰，几绺别在耳后松散在肩膀上，腰带松松垮垮的系在胯骨。

蛇皮材质的腰带中间别着一把漆黑的伯莱塔，尾部印着雄鹰火漆印图案，紧闭的双眼似有所感的睁开，无神也空洞的瞳仁倒影不出任何景物，就像一滩死水，俊秀的脸庞蔓延着黑色纹路，随着火焰的灼烧退去，紫色耳钉突兀的添加在一片黑色的雾霭中，璀璨夺目。

【记忆输入中———

编号：19961210

程序导入完毕———】

石堆中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纯白色连衣裙与及腰黑发，胸口佩戴着凤凰样式吊坠。

那是一个女人，看得出她姣好的容貌，眉眼处与戚炤有一两分相似。

“…………哦，又见面了……”她蹲下身体抚摸着戚炤的脸庞，仔细到怕把人弄疼，纤细的指尖不像一个经历过严格训练的“特工”，而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肮脏又虚伪。

“宝贝………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我会心疼的……”

女人低喃的声音安抚着沉睡中的青年，他无意识缩了缩身体，女人见状又搂的紧了些，瘦弱的身躯支撑着成年男性的重量。

“亲爱的……好好活着………离开这里………

无论你是否想成神……我与你同在，你是我的儿子，我一个人的。”

“就算你杀了……我……我们……杀了所有人……”

她一遍一遍重复着无意义的话。

“这里不只你们几个………还有别人……”

“我从来不怪你………宝贝………”

戚炤以为自己死了，毕竟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已经把他的身体四分五裂估计只剩下DNA，还留着，四肢的触感做不了假，他还活着，就像没有经历过这场爆炸一样。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绝对不是他带进来的任何一件，难道有什么东西在保护他？

这种屁话哄鬼鬼都不信。

他站起身看着棺材里什么也没有，连池子的水都被大火蒸干，花海淹没在烈火中。

太可惜了，戚炤蹲下身体折下一朵还未被殃及的殇斓放在手心，用口袋里的骨哨缠绕在一起。

至于为什么会有幸存并不值得深究。

【主线任务3:找到“路先生”的线索，完成度（3/10）】

身后的沼气爆炸声不绝于耳，戚炤纤细修长的手指捻着花茎，长腿迈步走向紧闭着的石门，没有任何匆忙迹象，步调不紧不慢完全踩着节拍。

“砰！”

石门炸裂，门后正在准备强行进入的祁潇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完好无损的长发青年，明明身上的气息朝夕相处已经浸润到骨头里，但他依然感觉到不对劲儿。

人没有变，那是什么东西变了？

“………Surprise honey.”戚炤将娇艳欲滴的花插在祁潇的衣服领口，爆炸残留的火药味附着在花蕊随着他的动作掉落黑色残渣，戚炤平静带着安抚地看着他略微错愕的眼神“怎么？不认识我了？”

“戚哥？”他的眼神暗了些，从头到尾把人扫了个遍。

“嘘……”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嘴唇上，眼神比起先前茫然的空洞更多了些神采，有什么未知的东西在刚才已经发生改变，只是当事人还未发觉“别太惊讶，祁潇，我们该去找其他人了，这里太热了些，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

“不要多问哦，好吗？”面对哄小孩般的低喃安抚住他躁动的心情，尽管有些不满“里面怎么了，你没事吧！为什么关门！？”

“好了好了。”戚炤把人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后背，就像对秦溪做的那样，不同的是前者只是单纯的对待一个小孩子“我这不是没事吗，搞的动静大了些，该去找周佚他们了，听话。”

“…………”还打算质问的话全数被热切堵在口中不上不下，轻微地摸索着独属于对方的冰凉，浅尝辄止，却胜过任何激烈的话语。

祁潇的体温比正常人低不少，像个行走的大冰块，猛然接触连大脑都是冷的。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以祁潇的脸红为结尾，这一次却不同，两人都没有选择率先打破僵局而是卑微的享受片刻宁静。

从地狱诞生的恶魔不懂得如何温柔珍视彼此，虚伪的表层下是独属于双方的疯狂，只会凭借本能撕咬，利齿磕在一起咬破出血，腥甜的血味在狭窄的空间内弥漫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压过理智。

本能的反抗使他占了上风，在这种事上无师自通并不稀奇，相比起“娱乐场所”的另外两个，他只能用“稚嫩”来形容，但现在不同，“小雏鸡”开窍了。

他想起了好多事情，第一次来到Dominator遇到了周佚他们，在猜忌怀疑中打成一片，在M级副本遇到这个小鬼，所有的一切，从他进入这个世界的一刻起命运已经发生改变。

死而复生的不切实际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

他们不是初遇相遇，也不是久别重逢，甚至不是第三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