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

天黑得很快，就在他们进入船舱后不到三分钟天空已经开始下起雨。

起初只是一两滴雨星落在窗户上，随后是一阵凶猛的暴风雨袭卷整艘军舰，狂风不断吹打着窗户，似乎要把整艘船撕裂，像飘摇不定的叶子被暴风拉扯，剧烈的摇晃让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呕！！”格雷丝忍不住吐了出来，内陆地区的玩家都会选择避开海上副本，不单是因为很难适应环境，更重要的是不明确的形式与潜在危机，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阴沟翻船，恨不得把肺都吐出来，其他人脸色也不好，长时间这样下去不但保持不了冷静还会损害精神集中，对于找到尼卡尔号游轮没有任何帮助，还会成为拖后腿。

毕竟这可不是几粒晕船药就能解决的问题，严重的甚至会导致死亡。

船体剧烈的摇晃，像随时都会沉没在海里，没有方向的打着旋儿，它像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舞者，只是这舞跳的差强人意。

“靠……”戚炤简直快晕了，脑子里浆糊似的揉成一团，扶着祁潇的手强撑着向控制室去，他不想让祁潇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太丢脸。

谁也没想到这次的副本会在海上，哪怕是戚炤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使劲儿咬着嘴唇让不甚清晰的大脑保持最后一丝镇静。

“你干什么？”祁潇并没感觉头晕，但看戚炤的脸色就知道肯定不好受，不顾对方的阻拦抱着他的腰保持平衡。

“看看能不能把船调个方向。”戚炤弱弱地说，脸色惨白的吓人，额头不断渗出汗珠“你松开……”

“我去吧。”祁潇没有给对方反驳的机会，戚炤的倔脾气他一清二楚，看现在的状态两个人待在一起最好。

真到最后一步，哪怕是逼迫背后的掌控者现身，他也不会冒任何风险。

船身突然高高的向上翘起没有预兆的垂直入水，所有人都向同一个方向不受控制的栽过去，戚炤没站稳，直接和祁潇一起摔在桌子上，他的右臂发出清脆的咔嚓声弯了一个弧度，后者立刻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可惜晚了一步，好巧不巧桌角猛地撞在了头上，血红色液体模糊他的脸庞，顺着侧脸染红了衬衫的衣领。

很疼，真的很疼，戚炤撑起手擦了擦挂在睫毛上的血珠，刺穿皮下组织的伤口汩汩向外涌血，刺鼻的血腥味在口腔充斥。

眼前突然好像雪花屏一样变成一个个乱码，入眼全是遮天蔽日的数字团，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警告警告！受到外来攻击！启动自卫程序！！’

那是什么！？戚炤无法看清眼前模糊的场景，原本黑色的眼眸溢出几丝血红，几乎凭借本能伸出一只手把祁潇拉起来，另一只手按在窗户上被破碎的玻璃刮出几道血痕，没有人看到血红色的烟雾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围绕在暴风雨中央的一艘船只。

这不应该是人类会有的能力，祁潇想攻击但又怕伤害的戚炤只能做罢，安静的跟随对方的脚步。

他想到了那个人的警告，来自本体，又或者是那个记不清样貌的造物主。

尼卡尔号游轮像一只无力的死鱼飘荡在海面上，巨大的船身被烟雾缭绕着，黑色铁皮发出昏暗的光芒，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死一样的血红，放眼望去就像希腊神话中的地狱，没有活人的痕迹，随时都会有恶鬼飘荡。

他微笑着冲天空比了个中指，然后拿着一把放在墙上的锤子使劲儿砸了窗户几下，一声接着一声，破碎的玻璃飞溅，他的双手泛着血迹，是被残渣划破留下的。

混合着雨水流下，淋淋漓漓，在空气中更显的狰狞可怖。

祁潇见过很多眼神，曾经被放出的一段时间徘徊在人类世界，见证过太多生活在苦难煎熬与富贵淫靡的人类，他们每一个眼神都不一样，但毫无例外，嫉妒，疯狂，贪婪。

这是人类这个生物的第二面，也是人性的一部分，见多了也就没什么能激起情绪的波澜。

哦，还有一个意外，他送出半块神格的那个孩子，在瓢泼大雨中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原因选择救下本就该死的一个人类。

玻璃应声而碎，戚炤伸了一只手出去，海底伸出无数只血红的枯骨的手想要拉住他纤细的手腕，但他手掌向上握住船外的梯子把全身的重力加在上面，身体顺着破裂的窗户来到上方，也就是军舰的外部，直接面对诡异的天空。

像拥抱这片天空一样，突破囚笼的束缚，追求自由。

这是极其危险的做法，祁潇来不及多想，干脆地跟了上去，他在出现异常之前拉了自己一把，是想让他过去。

暴风雨似乎小了一点，也许在忌惮什么，是红雾又或者是海底的未知。

炸响的闷雷划过天空，击打在海面上掀起巨浪，游轮在海中漫无目的的飘荡，嘎吱作响的船体几乎崩裂。

“撒旦。”他伸出手，红雾包裹着尼卡尔号游轮，空灵的嗓音与原本有些差别，带着历经无数风雨的沧桑“禁止破坏规则，宣读正确的游戏规则。”

“…………”

一阵叹息声，随后是笑声，粗粝沙哑的男声笑的癫狂，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

“聪明，A你还是把它当小孩子看，你不来他能够做到，甚至做的很好为什么呢？”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活动着关节，对于这个由他创造出的芯片的载体，要说多余的感情并不是没有，更多的是对小辈的历练，如果他无法活到加冕的时刻芯片也就废了。

“副本提示：1:小心一切锋利物品，尤其是兔子，存活三天，

2:在暴风雨来临时跳下海，前往尼卡尔号游轮，躲避兔子的袭击，

3:如果发现任何肉食动物，不要管！立刻逃跑！

4:小心兔子！！小心兔子！！”

‘戚炤’满意地笑了，对于撒旦先前的问题他思索了一会“我钻空子才有了现在的‘戚炤’，我希望他活下去。”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白雾，回头看了一眼祁潇，眼里有疑惑和不解，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杀戮？”

并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啊…………看来祁宵也选择了一条与他完全相同的道路。

“…………你是谁？”祁潇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对方身上浓重的杀气不会是他。

“一个废品。”他缓缓地笑了，“你喜欢他。”语气是肯定，没留给祁潇反驳的余地，本来他也不会反驳。

“但是杀戮，他不会在神殿，那里不欢迎邪神，包括你。”他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面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神情看的人火大，恨不得冲上去干一架。

邪神的身份在地狱是一张王牌，在神殿暗地里还是会被自诩身份高贵的大天使不屑一顾，连入殿的资格也需要经过严格审核。

凭什么他们不能做这十七个的例外？

“神殿选中了他们，你阻止不了，永远都阻止不了，我们都在等一个人，我需要毁了整个游戏才能见到他，别害怕祁潇，我存在于他的脑海中，共生共存，在没有找到我爱人之前…………我需要再多待一会。”

对方的话基本可信，他眯了眯眼紧盯着站在血海星云前的青年。

“你不是他，不会知道他怎么做。”祁潇一个跨步，来到了‘戚炤’的左边，一把抓住他左手的锤子，对方同样无意和祁潇再纠缠下去，就算长得一样自家祁大人还是会不高兴，干脆借着力整个人向后方跌去。

而后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海。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跃跃欲试，毕竟这个孩子身体里可不止他一个灵魂，在没有完成使命前无论承受多大痛苦，灵魂不死不灭。

他们两个要争夺最后的胜利，值得拥有王者地位的人才是祂所想要的。

是他与戚宗烨合约的最终目标。

“嘘。”戚炤对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双臂展开，整个人如飞鸟轻盈跌落下海，衣服在狂风中疯狂的绞着，近乎二十三层楼的高度跳下去生还的几率太小了，红雾从天空消散，海里涌动着什么东西，靠近了才看清是一片红色不明物。

那是数以百亿的兔子，血红的眼睛，长着比头还大的嘴，牙齿滴着红色液体，疯狂的向落水的人发动进攻。

毫无疑问，跳下海的戚炤会是第一个被所有未知海底生物针对的目标。

“……………休想”祁潇的脖颈浮现一道古梵语的黑色纹路，涌动着的黑色烟雾从深不见底的海洋中吞噬着兔子，散落的骨骼残渣密密麻麻漂浮在海面上被海浪淹没。

血色的肉宴，整个天地都被外来的力量近乎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