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18

贺云梵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他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仿佛把下半生的气力都用光了，倚着身后的砖墙缓缓下滑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咬住自己的手背，像咬住深仇大恨的仇人咽喉一般，发狠了的咬，犬齿刺破表皮深入肉里，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汩汩下流，小雨一般滴到地上，聚成一小滩暗痕。

　　一阵风吹过来，扬起了贺云梵额前的碎发，垂在他身侧的铃铛也发出几声清脆的响声。

　　缭绕在他身侧的黑气脱去人畜无害的外衣，露出凶恶的狰狞面孔。

　　呐呐呐，贺云梵，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为了她叛出器宗叛出江家了吗？你不是为了她连命都不要把太阳射下来了吗？你不是为了她疯癫入魔惹得天下人怨吗？那你怎么舍得把她一个人留在云宗，留在那个破败的江家！

　　“不是我，我没那么做。”贺云梵抱着臂，尽最大力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他漆黑的眼瞳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又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将落不落。

　　贺云梵，你真该睁开眼睛，看看你把她害得多惨！自魔道修成你干了什么？跟那九幽纠缠不清！你把自小就放在心上的江珣置于何处？你不是喜欢她吗？你喜欢她还去招惹别人？你喜欢她还任由别人爬你的床？！

　　贺云梵面色如金纸，牙齿打颤把嘴唇咬破一层皮，殷红的血滴到衣袖上，和手上流出的血混为一体，在黑色的衣袖增添歪歪斜斜的暗红色花纹。

　　“我没有，我没辜负她，舜华，我喜欢的人是舜华，我没负她……我没负她。”他无意识浑身颤抖，抱着双臂的双手捏的指尖发白，骨骼咔咔作响，疼痛犹如激流中的浮木，带来短暂的清醒。

　　“那不是我做的。”贺云梵近乎绝望的从喉咙中挤出这一句怒吼。“墨海，我要杀了你！”

　　咔吧——

　　“唔嗯……”贺云梵咬紧牙关，尽力不让痛呼泄出齿缝。他的左肩被自己的右手卸下，由剧痛带来的清醒让他像一条在沙滩上晒了许久被人丢回海里的鱼，呼哧呼哧粗喘着气，不过好处就是能够暂时找到些神智，不被那些声音所蛊惑。

　　他没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那种指导性书籍，一路摸爬滚打至此许多事并未全部明悟，又因早年讨伐上任九幽城城主落下的暗伤没管变成陈年坷疾，纵使碰到瓶颈也因为江珣的关系没去在意，今日又受了刺激心性不稳，这才叫那些和冤死的亡魂蛊惑了像心智。

　　魔道损身损性，哪怕是九幽魔帝，也难逃此劫。

　　贺云梵捋了把被汗浸湿乖顺的贴在脸颊的额发，自嘲的笑了笑。

　　亏你还想着和舜华在一起的以后，想着该怎么跟她相处，贺云梵啊贺云梵，谁给你这么大的脸？舜华肯定恨死你了，今天早上她没用赤练剑把你捅个对穿都是心疼……

　　贺云梵脸皮一红。

　　舜华今早没杀了我，是不是证明她对我也是存了我对她存的那种心思？

　　贺云梵想到了自己世界的江珣。

　　柳眉杏眼的俊美女人躺在竹制的小床上，冰凉双手不论他如何呵气揉搓，哪怕是放在心口处捂着，也还是没有一丝温度。她双目紧闭，细腻的皮肤白皙的过了头，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宫殿里被烛火晃晃的映着，显出一种大病不愈的死气。

　　江珣死亡的结局是贺云梵世界所发生的事，而非这个世界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