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典.】疼（02.）

本来只有见这一面的机会，但他们演出完没有急着走，遂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乐团的成员分开陪着疗养院的姑娘们说话，我想也不想就加入了唯一一个小姐姐的队伍。从我的病房到他们演出搭的台子不到一百米，为便利起见，我没有带双拐来。

事发突然，我脚下莫名其妙没了重心，跌出一跤，身边人没来得及搀扶住。我咬牙，仰头冲天，偏腿跪着，两个女孩子架起我的胳膊。

马佳冲过来，抱我进了小葵花474号，我的病房。

此后我盯了许久的天花板，又或许什么也没盯。院医来看，在我腿上捏捏敲敲，叮嘱了近期别下床。

屋外围着一大圈人，屋里也有许多。马佳走到离我最近的地方，蹲下，手搭在我床沿。

我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眼里有没有忧伤，有没有乞怜。

“你好厉害啊，”他说，“从刚才到现在，一滴眼泪没掉。”

我笑，脸有点烫。

“我在五米以外，都听见你骨头嘎巴一声。”他言之凿凿，我几乎相信。

小姐姐给我洗了葡萄，是他们乐团带来的，翠绿色的奶葡萄，很甜。我靠着软的枕头听话地吃葡萄，马佳说，“好吃吗？我下次来再给你买。”

我求之不得。

小葵花从来没有这样的葡萄，虽然我并不算很爱吃葡萄。

我问马佳，下次是什么时候。

我以前听说，敬老院里的老人永远等不到对他们说过“我还会再来的”的年轻志愿者。

马佳大约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认真，但他开始低下头掰手指算，“下周三有演出，下下周要去云南，回来之后有个直播……”

他又拿出手机，边看日历边规划，最终定了下来，“28号，28号我就来看你，那天我什么事儿也没有，能陪你待一天。”

他的同伴笑话他，干嘛就待一天，你愿意，人家姑娘愿意吗。

我一言不发。

我觉得自己很过分。

马佳每个月来看我一次，来了就待一整天，有时带我出去吃饭、看电影、打桌球。人群很挤的时候，他得拼了命地护着我。

我的衣柜里多了病号服以外的几套衣服，仍然都是长袖长裤。

我不太能受得了风吹。

在给我买完那些S码的衣服之后，马佳又问我的鞋号。因为眼睛不好，小葵花对我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长有所限制，我在两天后才看到马佳发给我的微信。

35号，我告诉他。

我知道，我该收到一些直男审美的好看鞋子了。

后来，马佳有跟我说过，“你脚这么小，穿高跟鞋肯定好看。”

我说，“我也不是不能穿。”他慌忙勒住我，“你可别，你是文物，得保护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想什么高跟鞋，大趿拉板子它不巴适吗？

我穿着棉拖鞋去跟马佳打台球，技惊四座。

拖鞋是马佳选的，毫无悬念的浅粉色。台球是十四岁学的，当时我家楼下就是本市最大台球厅。

我的脚踝今天肿了，影响穿鞋子，但妨碍不到我出来野。在街上，马佳会扶着我，给我挡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扯嗓子大喊：“借光借光，让一让啦，这里有伤员！”

他像个战地医护兵，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