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缠身

沈清秋和素娆用过晚饭后去了后花园赏月，中秋快要临近了，那玉盘也圆了个八九分。

“阿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些我都懂，可那心里的感受又怎会这样容易就一句带过。人心都是肉长的，会痛，不是吗？”素娆望着明月颇为感伤，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沈清秋虽近在咫尺，却相隔万里。

沈清秋也心生惆怅，想起了少时一起看月亮的岳七，果然还是放不下吗？

“素娆，若你心系一人，本知自己与他并无结果，你当如何？”

素娆愣了一会儿，笑靥如花。

“若是我，管他刀山火海，此生定要伴他左右，这份情不死不休，这颗心至死不渝。”素娆扭头盯着沈清秋，眼里充满了坚定，这句话也是对他的态度。

沈清秋心头震撼，想不到这素娆一介女流竟有如此令人惊叹的决心，这算不算为心爱之人所向披靡，就算耗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

“素娆所言，绿卿佩服，可若是这两人之间有违天理伦常，又当如何？”沈清秋连连发问，想到了一些不言而喻的事情。

素娆有些吃惊，可并未显现，默了良久，对上那仍然动人的夜空，繁星满天。

“天理伦常不过是世人给万物强加的条条款款，若真有违天理，那为何这世间会让它们存在，所谓不容，简直可笑。所以，束缚人心的，是怯懦，而蒙昧人心的，是无知。”素娆说得平静，沧桑中又不失沉稳，一句话道破了这万物的真谛。

沈清秋的心神荡得厉害，为什么从前没有人能说出这番话来点醒自己，若是能早些，也不至于三生无端错失良人。

素娆见沈清秋在发呆，垂眸失笑，看来，他心里有人了，但她明白，那个人不是自己 。

“怎么了，我说得有什么问题吗？”素娆出声打断了沈清秋的思绪。

沈清秋目光盛满月色，落在素娆身上。

“谢谢素娆，若没有你，我怕是要抱憾三生了。”真挚的感激在眼底流露，裹满了眼前人 。

素娆有些失落，但还是强颜欢笑，不愿意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露出难看的表情。

“阿竹，你我何必道谢，相识虽短，却胜过旧故，只是羡慕那能让你抱憾三生的姑娘，她定是个人美心善，蕙质兰心的主儿，不然怎么会得阿竹倾心。”

沈清秋也不遮掩，把玩着手里的竹扇，若有所思。

“他不美，但是心善，是否蕙质兰心我也不知道，少时狠狠骗了我一次，叫我好生难过，后来对他冷眼相看，他也不恼，反倒事事顺着我，处处为我着想，可那时我因着她骗过我所以厌恶得紧，直到有一天她不见了踪影，我才发觉心慌，再次相逢的时候我碍着身份的原因也未曾表明心际，谁知他家突遭变故，我们之间便断了联系，如今我悄悄寻到了他，定然不会再放开了。”

素娆听着听着，再也没有开口说话。好一会儿，压下发哽的喉咙，故作轻松地莞尔一笑。

“那就祝阿竹此番得偿所愿，和心上之人终成眷属了！”

沈清秋转身，缓缓向长廊走去。

“借你吉言。夜深了，早些回房吧，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直到长廊上的人影消失，那不可控的泪水才滴落青石板砖，虽然从未拥有过他，但此时，心中恍若早已痛失了千千万万遍，好不刻骨铭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强求，倒不如好好珍惜和他那剩下不多的日子，她有预感，阿竹要走了，往后相见再难。

素娆也悻悻回了房，吹灭烛火，泪湿枕帕，夜不成眠，却还对明天沈清秋要带她去的地方心怀期待。

沈清秋只坐在院子里，对着冷月，念了无数遍藏在心里的人。

“七哥，又要相见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出了府，走了段路后 ，来到城郊的一座小山顶上，周围是野花烂漫，稀稀疏疏长着几株林木，倒也是好看的。

“阿竹，此地虽好，可我觉着没什么特别，就是花花草草的，阿竹若是喜欢，我送几匹这样的山给你可好？”素娆全然不觉稀奇，可若是沈清秋喜欢的，她都愿意拱手奉上。

沈清秋的竹扇又在素娆的头上点了点，带着无奈，又有几分好笑。

“你呀，再有钱也经不起你这样烧啊。跟我来。”

素娆跟着沈清秋到了崖边，那里发了几颗竹笋，嫩绿嫩绿，胖胖的招人喜爱。

“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要不了几年，这里会是一片竹林，此处的水土好，它们长得快。”说罢，沈清秋蹲下身去摸了摸笋尖，此时还是柔软的，将来可就是坚韧的玉竹。

素娆一听，心脏砰砰砰的停不下来，这是阿竹送自己的礼物，只属于她一人的礼物。

沈清秋站起身，戴起斗笠，向素娆伸出一只手，示意她牵上。

素娆春心萌动，这只手，她日寐思服的手，梦中渴望的少年模样，对着她，真的伸出了那只手。

她走过去，牵上了，一颗心都软得厉害，递上去的手微微颤动，眼中激出了泪花，一闪一闪。

“来，拿着这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就把它摔碎，我就会出现。”沈清秋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玉佩放在她手里，里面注满了灵力，若是放出就能与自己呼应，他就可以及时赶到。

素娆接过玉佩，一边踱步一边打量，回过头来，少年已不见了踪影。她大惊失色，在山顶上疯狂地喊着阿竹，没有人回应，每一步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找，焦急万分，沈清秋又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直到黄昏，素娆才踉踉跄跄地下了山，她满心都是的少年，离开了，留下了几颗竹笋和一个玉佩。

沈清秋离开月岚城后直接赶回了苍穹派，但山下设有护山结界，以他现在的身份是定然进不去的，只能向山门口驻守的弟子表明身份后向掌门通报，待掌门允许后方可进入。

守在门口的弟子看见沈清秋在前面徘徊，就上前询问。

“这位公子可是有事？”

沈清秋对着他行了礼，言辞恭敬。

“小生打扰了，在下是岳掌门一旧友，今日路经此地想上山去拜访一二，不知可否帮在下通报一下？”

那弟子忽而蹙起了眉，带着些许疑虑。

“不知公子名姓？”

“在下姓沈，单名一个九字。”沈清秋知道，若是报这个名字，岳清源一定会同意自己上山的。

“那公子在此稍等，我这就去通报。”白衣弟子御剑飞上了清静峰，自沈清秋在穹顶峰身殒后，岳清源便在竹舍一直守着他的尸体，一刻也未曾离开，算算日子，该有大半个月了。

白衣弟子停在竹舍的门外，不敢进去，岳清源下过命令，没有自己允许，谁也不准踏进竹舍半步。

“掌门，山下有一少年说是您旧友，想与您见上一面。”

竹舍里半天没有声音传出来，白衣弟子又接着开口。

“那少年叫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