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予名节

谁知，柳清歌不仅没有怒意滔天，反而自然起身，背对着沈清秋，乘鸾扶在脚下悬空，微微侧首。

“善绿卿是吗？我记住你了。”平静极了，丝毫没有更多的情绪，但在沈清秋听来就像死亡的丧钟。

直到柳清歌飞远后，沈清秋才缓过神来，想起地上还躺着个素娆，连忙疾步走过去，轻轻抱起她。

素娆被抱得很突然，来不及反应，但是整张脸早已透了红，那颗不安分的东西突突直跳，情根深种啊。

“阿竹？”素娆似幻似真地唤了声沈清秋，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清秋看着怀里的人儿愣了一秒，随即斗笠下的人笑出了声，那听在素娆耳里可就变了味道。

“做什么，被打傻了吗？不认得我了？”沈清秋很是和善，轻柔的发问拨得人家的心弦荡漾。

素娆直接把头埋进了沈清秋的胸口，双手捂着脸，娇羞得那叫一个厉害。

“不是，阿竹身上好好闻。”素娆真的觉得很好闻，那股淡淡的竹香沁人心脾，这沈清秋就真的如同那山间郁郁的竹子一般，身姿绰绰，气节居高，品性高洁，竹中君子。想着自己能栽在这样的圣人手里，此生再无所求了。

沈清秋没懂素娆这前言不着后语回答算什么，摇了摇头，抱着她往府里走去。

“你呀，那柳清歌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怎可与他动手，若是我没来你又当如何，到时吃苦的还不是自己。你既是城主，日后还是要沉稳些比较好，忍得一时，风平浪静，莫要白白送了性命。可记下了？”沈清秋一边嘱咐着，一边已走到了素娆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后，才看清她早已泪流满面，脸颊通红。

沈清秋惊呆了，刚刚自己好像也没有凶她来着，只是很平常地和她讲讲嘛，怎么就哭了，难不成是疼哭的？

素娆盯着发呆的沈清秋又破涕为笑，伸出一只手递到沈清秋面前，双眼充满了期待。

沈清秋头大啊，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难道是脑子被打坏了？不过还是双手捂住了那递上来单薄的手。

素娆好像真的得到了想要的回应，撇过头去，自顾自的开始.....自我感动。

“阿竹，自爹爹去了后，再没有人如你这般关心我，虽说锦衣玉食，山珍海味，有权有势，但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作普通人家的姑娘，嫁给心仪的郎君，美美满满，相夫教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说着说着就泪光闪烁了，却还在笑，看起来好招人疼惜。

沈清秋刚刚覆在她的手上其实是给她灌输灵力，帮她疗伤，没有听清素娆在说什么，当他做完手上的动作才看见她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

素娆目光灼灼，直直盯着沈清秋，一双眼睛里装满了青衣斗笠的少年。

沈清秋不明所以，以为是她在感谢自己救了她才有那种感恩的眼神，随手摘下斗笠，露出那一张盛世美颜（最近词穷，大家凑合着脑补吧！），徐徐展容，放下她的手，又开始为她理了理被子。

“好了，你休息一下，等你醒了我们去吃饭可好。”沈清秋是真馋这城主府的饭菜，那可不是一般酒楼能比的。

素娆意识开始迷糊了，昏昏沉沉间，不愿意挪开落在沈清秋脸上的目光，就在闭眼之际，微微开口，眼角噬了泪水。

“这次，还会突然消失吗....”竟是有些哽咽，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沈清秋虽说和素娆相识不久，但彼此之间像是有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一见如故，但他又不愿意轻信他人，所以向来来无影去无踪，有空便会来城主府坐坐，无事又会像刮过的风，让人找不到痕迹。

“这次不走。”沈清秋忽的心事沉重。

他想起那日穹顶峰上，岳清源哀痛欲绝的表情，黯然神伤的眼神，眷念不舍的喃喃自语，不管是重来几次，难道都跨不过那道坎吗？或者这次的选择，又错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回到他身边，他早就不欠自己了，第一世用了一条命，第二世也差点豁出去，这第三世，当真还要躲避吗？哎，心里烦躁得很，双手负背，悠悠走了出去，心里不住的叹息。

不知望着苍天仰了多久，直到星子布满了夜幕，身后多了温热的覆盖感。

“听鸢儿说你在这里站了一天了，就算是等我也不该如此不爱惜身体，眼下天渐凉了，正是多加衣服的时候。”素娆从身后将一件青色披风搭在沈清秋的背上，正好是他的尺寸。

见沈清秋没有说话，素娆顿了一会儿，接着开口。

“这回，你倒没走。”这语气要多满足有多满足，温柔间夹杂着留恋。

沈清秋被皎皎的月光衬得愈发秀立，双目氤氲，回首间，泄了一地清霜。

“若是你不想我走，大可明言，不必每每苦等。”沈清秋笑得实在是让人按耐不住心里的情愫，素娆哪里抵得住，双膝发软，就要往地上摔去。

沈清秋一手揽住她的腰，盈盈一握，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两人在月下，双双倾倒。

“怎么了，伤还没好吗？”沈清秋颇有些担忧尽数显露在脸上。

素娆借着沈清秋肩膀站直了身子，虽说沈清秋看起来还是十七八岁少年，但却比她高出半个头。

“我让你不走，你便不走吗？我知道，你对我还有戒心，但我不会害你，你信我吗？”素娆低着头，攥着自己的衣角，即使她知道答案，但还是心存侥幸。

沈清秋一直都知道素娆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虽知道她不会做伤害自己之事，但就是无法敞开心扉去接纳任何一个人，除了年少的岳七，再无他人。

“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信与不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沈清秋稍有些伤神地注视着素娆，心里更是五味杂成，抬手为她挽起散落耳边的鬓发，一切的失语都被这无边的夜色酿得微凉。

素娆攥着衣角的双手垂下，抬起泪眼，面前就是朦胧的心上人，她该如何做才好。

“于年岁而言，确是不值一提，可于我而言，那是很在意的事.......阿竹，我们去吃饭吧，今日我特地叫鸢儿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走吧。”她轻车熟路地牵起沈清秋的手，朝着大厅走去，里面有一桌盛宴，月岚城城主精心准备的盛宴。

沈清秋被她牵着，心里好久没有被这样暖到过，于是回握了她的手，突然停下脚步，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沉积已久，笑意盈盈。

“我信。”

素娆僵着身子转了过来，眼里滚烫。

“那这次我便在素娆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可好？只是我身无分文，素娆莫要嫌弃才是。”沈清秋还是有些为难，他游历江湖身上哪里会有多的财物，其实不久留在城主府也是考虑了这部分原因，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

素娆瞳孔猛缩，撞进沈清秋的怀里，双手箍紧他的腰身，喜极而泣。

“阿竹何必与我计较这些身外物，我堂堂城主，还怕养不起一个你吗！阿竹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哪里需要和我客气！”

刹那间，沈清秋恍惚地想起一个人，在清静峰上他也是一头扑进自己的怀里，喊着自己师尊。

这样的素娆，倒让自己有些怀念，洛冰河，他还好吗。

沈清秋一心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抬手覆上素娆的发间，轻轻安抚。

“我知道，但是素娆，我是男子，理应自力更生的，怎能一直在你府上吃白食？”

素娆被那只抚在自己发间的手挑到了心里的柔软，在沈清秋怀里蹭了蹭，享受着片刻安逸。

“阿竹说得在理，可我城主府家大业大，这些钱财，你我十辈子都花不完，阿竹何必在外辛劳。”

沈清秋听着这话怎么怪怪的 ，自己好似那家境贫寒的入赘夫婿，一个惊醒才发觉和素娆接触得过分了，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放开自己。

“咳咳，素娆，你我男女有别，我是男子倒不打紧，只是你该在意你的名声，这样不好，快些放开吧。”

素娆才不想轻易放开沈清秋，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抱到手，自然是要抱个够的。

“怕什么，我的名声能给阿竹我自然是欢心的，还怕别人说什么，莫非阿竹不想要？”

嗲嗲的撒娇，沈清秋暗叫不好，听这语气怕不是.....

“笨蛋，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怎能随意托付与男子。”沈清秋不知哪里冒出一柄竹扇，不轻不重地敲在了素娆的脑袋上。

素娆慢吞吞地收回双手，故作委屈，拉耸着脑袋。

“可是阿竹并非是寻常男子，素娆也为未随意托付啊。”她眼里亮晶晶的，倒是和洛冰河有几分相像。

沈清秋可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径直走过素娆，朝着大厅的方向。

“好了，菜都要凉了，快跟上。”

素娆早已心满意足，即使他不喜欢自己又何妨，能与他相识，已是上天莫大的恩惠，再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