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命令般强势的话,就像在他心里开了闸口,多年以来的隐忍也在一瞬间爆发,他克制了七分怒气,却仍是说出了那句让他们二人皆伤透心的话——
“天帝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还有——本座不是在同你商量,这是天帝法旨!你若不愿,你我和离,你自己养这孩子!”
她见过润玉许多表情,听过他许多语气,或是和颜悦色、温柔闲谈,亦或者言笑调侃,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冷峻,甚至有些狰狞可怖。
润玉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拂袖而去,不知是不想面对她,还是不想面对旭凤的那个孩子。
“你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给大战添乱!”润玉一把将她牵住自己的手甩开,扬长而去。
长琪跌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这等情景该用什么表情,又该怎么办,只知道自己要扶着什么东西起来,却一下子打翻了香炉,烧得通红的旃檀尽数倒在她手上,她却忘记了喊痛。
盯着伤口良久,才想起自己是神仙,施了个法疗好了伤。
半晌,她回头看着那摇篮,才想起润玉同她说了什么。
和离。
润玉在南天门外点兵,已经带兵出征了,可旭凤却从北天门进入九重天,直接进到璇玑宫。
璇玑宫内,只有长琪和邝露,还有几个仙侍,一只魇兽。
一如润玉做夜神时候的那样。
见旭凤到来,邝露挡在长琪跟前,她却拉了拉邝露,下意识说着场面话:“叔叔来了,岂有这样防备的道理。”
旭凤修为几何,长琪和邝露心中都有数,他若有心对付她们,她们没有一点招架的余地。
“陛下早有法旨,火神旭凤擅闯先贤殿,意图行刺天帝,其罪当诛。着削去神籍,永世不得再入天界。”邝露不同意长琪这套右倾投降主义的做法,警告道。
“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旭凤冷声质问邝露。
长琪传音入密,让邝露照顾好孩子。
他将邝露击伤,拉着长琪便朝着诛仙台走去。
旭凤将长琪拉到诛仙台上,迫使她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渊壁,想到她对自己母神种种不忠,还要伤害他挚爱的锦觅,不禁脸上显出恨意:“你往下看,那是什么?那是我母神,是花神,你自己问问自己,可曾对得起我母神,可曾对得起锦觅?”
长琪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转向旭凤:“二殿下,长琪心中有几句话,埋在心中两千多年,一直想问殿下。今日自知将死,不吐不快。”
旭凤想到长琪已然是将死之身,又念在和长琪相识几千年:“你说。”
“当初平鸟族乱,助穗禾公主夺位时,二殿下麾下的将士和自己的母族自相残杀,殿下对他们可曾有过恻隐之心?殿下对穗禾公主动极刑时,可曾念过夫妻之情?便是没有夫妻之情,那兄妹之情呢?”
旭凤冷冷看着她,不愿再和她多说,勾起一侧唇角,轻蔑地评价道:“妇人之仁。”
长琪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是我多此一问了,”长琪不停地点头,身体也缓缓转向诛仙台,喃喃道,“长琪明白,长琪明白……那,我送去的蓬羽,殿下可吃了?”
“吃了。”
她点点头:“那便好。”
她想起,当初花神跌下诛仙台,没有死。且那还是花神怀着孕修为有损的情况,加之生产艰难,最后才落得身陨的下场。换了旭凤,跳下这诛仙台,只会受些伤,不会死。
长琪转身,一把抱住旭凤,在他耳边轻声道:“二殿下,当初鸣岐行刑前,她说,我不敢做的事情,她敢做,我不敢死,她敢。她还说,神仙若是也有轮回,到了那边,我们见了面,让我再告诉她,这时死,与那时死,有何区别。”
旭凤一时未解她话中含义,一句问话还未出口,便已被她带下了诛仙台。
诛仙台之下,共有一百零八道罡风,将长琪生生扯断,血肉模糊。
至诛仙台底,便是凡界之顶,她已被这一百零八道罡风撕扯成无数段,分尸八百里。
而旭凤未至台底,拼尽全力,回到诛仙台边。
喘了许久粗气,旭凤才感受到自己手臂剧痛,偏头一看,才知自己已断一臂。
邝露赶到毗娑牢狱内的诛仙台时,见到的只是断了臂的旭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