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踏乡河(二)

墨色的背后是故乡，严浩翔依依不舍的后退，融入夜色之中，成为宋雅柠心中不可忘却的一点红痣。

严浩翔生在上海，长在上海，最后融入上海墨色的夜晚，对于宋雅柠来说，此去，他和上海一样，遥不可及……

宋雅柠阿轩，我们该走了

宋亚轩扒在火车窗口，看着他的浩翔哥哥。

似水的眼底将上海的夜景和严浩翔牢牢记在心底。

兵荒马乱的年代，散去再相遇或许只是穷人安慰自己的梦话，宋亚轩拥有的够多了，他有他的阿姐，他不敢再奢望。

火车呜呜的向前开着，宋亚轩从坐到站立，心里渐渐不安，他将离开生他养他的故乡，离开这个世界上，除了阿姐，对他最好的浩翔哥。

宋亚轩浩翔哥!

宋亚轩的嘶吼换来了火车上人的不满。

宋雅柠站起来笑着说对不起，然后摸摸宋亚轩的头。

宋亚轩一米八六，比宋雅柠高了十六厘米，却颓坐在座位上，像是想讲自己融入破了动的座位，然后不动声色，化作风雨的，留在这。

宋亚轩阿姐，这个世界上只剩我们相依为命了……

宋雅柠拍拍宋亚轩的肩，看着远去的上海夜色。

宋雅柠我们……会有好去处的。

夜色中朦朦胧胧出现一张熟悉的侧脸。

宋亚轩阿姐，你看!

宋雅柠是……浩翔哥

火车外，严浩翔奋力蹬着单车，不断向他们挥舞着手臂，他的发丝已被汗水浸湿。

火车不会为失意的人停留，茫茫夜色中，只有三个人，感叹着偌大上海的浅仄深离。

渐渐的，严浩翔体力不支，后槽牙被他磨得咯咯响，似乎发丝湿了，就能追上。

严浩翔对于墨色没有繁华的贪念，他也想与他们飘向好去处，然后做他们的浩翔哥。

火车驶远了，被墨色的上海吞噬得彻底看不见，严浩翔怒吼着。

宋雅柠听不清，宋亚轩却从口唇中读懂了，他在说，等他。

宋亚轩阿姐，浩翔哥会找到我们的，对吧，然后带我们回家。

宋雅柠不出声，上海的背后是富人的繁华和沪漂的分离，他们越来越远了，浩翔亦是……

天将破晓，火车上声音渐渐嘈杂，卖东西的人来了。

宋亚轩“咕噜噜”

宋亚轩的肚子响了起来。

在阁楼里，宋亚轩从来吃不饱，正是长个的年纪。

宋亚轩将裤兜里的钱攥了又攥，望着阿姐犹豫不决。

宋雅柠饭，多少钱一份?

宋雅柠先问道，然后开始拆手上的英式手表。

那是阁楼里的人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宋雅柠一份就好。

卖东西的小贩嘀咕着拿走一份。

宋亚轩两份!

宋亚轩拿出钱来，宋雅柠没有惊讶，像是预料到了。

宋亚轩浩翔哥……塞给我的……

宋亚轩拿着饭，眼神闪躲着。

宋雅柠打开盒饭盖子，将仅有的肉夹给亚轩。

许久之后，在山城暮色的日子里，宋亚轩仍记得那块肉的味道。

宋亚轩那块肉是阿姐夹给我的，特鲜。

车上的人闹哄哄的，其中上海女人尖酸的沪话一出，周围的声音戛然而止。

吴姨吾第一次做火车的呀，火车吵的哩，侬晓得伐，飞机干净的呀。

不重要的【旅客】:那你怎么不去坐飞机?到这里和我们挤。

周围的人起哄，顿时车厢内闹哄哄的，麻乱的吵着宋雅柠的脑仁，她听不清七嘴八舌的四处方言是在说些什么，只不过，沪话尤其抓耳罢了。

吴姨噫！侬做撒?

上海女人噫了一声，没有照着男人的话走。

吴姨那晓得伐，浙江或者大理可美哩，阿拉是去旅游的呀。

宋亚轩大理在哪？

宋亚轩站起来问，他要带着他的阿姐去最美的地方。

吴姨在云南，那儿有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哩!

宋亚轩阿姐，我们去浙江，去大理!去往接近天堂的好去处!

宋亚轩伏在宋雅柠旁，轻声说道。

上海到杭州不远，到站的人不予留念，步履匆忙，上海女人乐呵呵的下了车，像是奔往了好归宿

宋亚轩阿姐

宋亚轩我们到了

宋雅柠坐在窗边，过短的路程，不够她想清楚很多事情。

就要在这里安家了吗？

命运的逃亡将会流浪到特美的浙江或是远处的大理了吗？

宋亚轩阿姐

宋亚轩喊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他隐隐约约觉得，这里不是他们的家。

火车上又上来了很多人，火车再次变得闹哄哄的。

卖东西的小贩抓住机会，挨个推销。

走到宋亚轩他们身旁，向着对面的女人推销着。

王姐来个花生

王姐花生好耍

王姐瓜子?

王姐要得!

女人絮絮叨叨要了好多东西，她脸上满是笑容，旁边是她的女儿，今年三岁。

爱笑的女人衣着没有上海女人般光鲜亮丽，说话有些直爽，让温软的宋雅柠有着些许的不适应。

不适应是宋雅柠对于山城的第一印象……

但是女人脸上的笑容要比上海女人真诚得多。

宋亚轩你们往哪儿去？

王姐重庆，晓得吧？

王姐山城，雾都。

王姐那是我老家，孩她老汉在那里。

王姐开了个面馆。

王姐今年回去就不出来打工了。

王姐我要和娃她老汉好好开面馆。

王姐你们呢?

王姐从哪里来?

宋雅柠我们从上海来

王姐上海?安逸得很，妹儿，长得好乖哦。

宋亚轩听不懂全部，但是他知道，是在夸他阿姐，他也骄傲起来。

王姐但是，重庆巴适得很，那儿有我娃她老汉。

王姐说完自己笑的合不拢嘴。

宋雅柠看了一眼亚轩，她没见过蒙了灰的上海，也没见过重庆的山川河流。

十八岁的宋雅柠拉着正在长身体的宋亚轩，奔向不适应且日落的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