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属于其他人的呼吸声,脚步声如附骨之疽,亦步亦趋的轻轻响着,小心翼翼的跟着。
似乎没人敢在此刻说话,就连原本疯了似的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齐羽也闭紧了嘴,低着头,安静的被越扬押着,不挣扎,也不乱动,机械似的走着。
呼吸声仿佛无限放大,吴邪觉得头又开始痛起来,眉头紧紧皱起,一丝红光从他的眼中快速滑过,闪过燥意,垂下眸子,吴邪放缓了速度,等着那些人跟上他。
所有人都越走越深,有些被刻意忽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虫子的足在地上,墙上,身上爬行而过,密密麻麻,鸡皮疙瘩,这让一些人的呼吸声陡然加重。
落家伙计“好黑……”
有人小声的说着。
越扬听出是落家伙计的声音,转头朝着他们说话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
吴邪突然身形一顿,背对着众人站在原地,许久不说话,就像入了定。
落临渊知道,前面,这些人不能再跟着进去了。
回头扫了一眼也停下来的众人,也是沉默了半晌,才悠悠然的启了唇,声音轻的像是一阵风拂过,带着冷意,却偏偏能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落临渊“你们不能再跟着了。”
除了黑瞎子,肇始和张起灵,所有人都是一愣。
胖子最先反应过来,朝前走了几步,却被落临渊拦住了,狠瞪着着落临渊,胖子咬着牙,充满了不可置信。
王胖子“为什么不让我们跟着,吴邪是我过命的兄弟,青铜门这么危险,我不可能让他一个人走过去!”
闻言,落临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冷眼扫过吴三省几人的面部表情,见他们似乎也是一定要跟着,便耸了一下肩,看向吴邪。
吴邪“后面的事情,你们帮不了我。”
吴邪叹了一口气,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胖子面前,看了一眼张起灵,便又垂下眸子,面无表情。
吴邪“跟着我做什么,我会害死你们,都回去吧!”
吴邪后退一步,在落临渊身侧顿了顿。
吴邪“阿渊,该走了,时间,不多了。”
落临渊“时间不多了……”
落临渊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转而有笑了起来,漠然的看向垂着头的齐羽,问道。
落临渊“齐羽?”
吴邪“……带着,其他人,送走!”
吴邪抿了抿唇,目光略过齐羽,皱了一下眉,抬步转身离开。
见吴邪真的不想要,不需要,铁了心一样,不让他们跟着,真的要把他们丢下,胖子气急败坏,冲着吴邪的背影大喊。
王胖子“吴邪!我们不需要你的决定,你这个样子和小哥有什么区别!”
吴邪“…………”
吴邪没有停下,也没有回答胖子的问话。
吴邪知道此刻的自己和张起灵很像,随意的帮人做着决定,可是,青铜门里的危险不是一般人可以评估的,就连张起灵,黑瞎子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也不能打包票在青铜门里行动自如,不受任何的伤,他只是不想让他们陷入危险,更不想让他们丢了命。
青铜门里的黑暗逐渐掩盖了吴邪纤瘦的身影,许久没再传来吴邪的一丝声响,连之前存在的气息也被一点一点抹去。
胖子冲着吴邪离开的地方急喊了几声,希望得到回应,但是除了不是很清晰的回声,就只有属于他们忽轻忽重的呼吸声,黑暗中,没人回应他。
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吹了一声口哨,嬉皮笑脸的问张起灵要不要来一票大的。
张起灵一抖肩,甩开黑瞎子的手,捏紧了手中的大白狗腿,脚下一蹬,提刀冲着落临渊而去。
张起灵这一动,让气氛紧张起来。
落临渊双眼一眯,手下一扬,一把玉质的折扇出现在手中,撑开,对着向他砍过来的刀迎面而上,薄如蝉翼的扇面与锋利的刀刃相碰,划出刺耳的声音,些许红色的火星蹦出,落临渊扯唇冷笑,手腕一翻,将刀尖扣到扇下,另一只手成掌横劈向张起灵的颈侧。
张起灵眼神一厉,将大白狗腿一松,又猛的往上一抬,隔开落临渊的压势,将刀换到左手,同时身体微侧,抬起右手,以小臂架住落临渊袭来的掌劈,脚下突发右低踹腿踢向落临渊的前腿外膝。
落临渊趁势收了扇子,掌变为爪,绕过张起灵的格挡,抓向张起灵的喉咙,于此同时,疾速反应抬起右腿横向勾拦破化张起灵的攻势,拿扇的手一转,扇柄朝外,直击张起灵的腹部。
见状,张起灵曲腿,以膝为撞击点,撞向落临渊的膝盖外侧,将其攻击化解后,又微微下腰,躲过落临渊抓向自己脖子的手,迅速直起腰身,然后身体左转270度,一手成拳,直接打开落临渊怼上自己腹部的手,大白狗腿在手中转了一圈,横向抹向落临渊的脖子。
落临渊一惊,侧身一动,急步后退一步,“哗”一下再次撑开扇面,挡在自己面前,火星四溢,落临渊化扇为剑,扇尖一点,一挂,一刺,将张起灵逼退半步。
落临渊“张家族长不错啊!”
回头望了一眼,也还算完整的自己那方的人,又看了看吴三省几人,也许是觉得没意思,又或许是其他原因,落临渊很快就收了攻势,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张起灵,微微一笑,笑里面没有任何温度,便是扇子一收,抚了抚衣服上的皱褶,不动了。
落临渊“…………”
张起灵不知道落临渊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见落临渊好像不再打算拦着他们,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吴邪曾离开的方向追去。
落临渊盯着张起灵的背影,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低声喃语。
落临渊“你追不上阿邪的。”
胖子眼尖,见原本打得火热的两个人现在只有落临渊一个人站在那里,像看猴似的望着他们,心道一声坏了,四处望了一望,果然看见了拎着大白狗腿的张起灵疾速狂奔着,消失在黑暗里。
王胖子“卧槽,张起灵……”
立马挡开扑过来的落家伙计,胖子喊了一嗓子,拔腿就向张起灵追去,路过落临渊时,还冲着他比了一个中指。
落临渊眼神一冷,闪过杀意,随后却是垂下了眸子,余光扫过吴三省,黑瞎子还有解雨臣,挥手让落家人停下攻击。
落临渊“你们不去吗?”
吴三省“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三省喘着气,眼里满是戒备。
落临渊耸了耸肩,指向身后的黑暗,笑了。
落临渊“呵~你们不是想要知道阿邪要做什么吗?”
言毕,落临渊朝着想要逃跑的齐羽走去,在他逐渐惊恐的目光里,拽过他的后领,拖着他迈入了黑暗。
身后,越扬和落家伙计紧紧的跟着。
至于肇始和无泽早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黑瞎子“三爷?”
黑瞎子,解雨臣对视一眼,随后又看看吴三省,吴三省狠狠瞪了一眼落临渊,咬牙跟上落临渊。
青铜门里有多大,没人知道,有多少危险,也没人知道,不跟紧落临渊,可能会迷失在青铜门里。
黑暗里,吴邪沉默地走着,四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他的,淡淡的呼吸声。
一望无际的黑色,偶尔有点点的绿色的光在周围攀延而上,像极了萤火虫尾部散发的荧光,隐隐的有替吴邪照亮前面的路的架势,这样的环境不知怎的突然就让吴邪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轻松感,叹息声轻浅地响起,吴邪呼出一口气,忽的就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片刻,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可以有一个短暂的休息。
睁开双眸,吴邪拿出藏在怀中的母玺,细细的摩擦了一遍,便又是一声叹息,一句喃喃细语在黑暗中低低的响起。
吴邪“终于……要结束了。”
像是在回应吴邪的自语,他左手上的鬼戒,属于鬼王的两眼隐隐约约的流淌过丝丝缕缕的红光。
将母玺塞回怀里藏好,吴邪抬手摸了摸鬼王的獠牙,轻轻一按,任那尖利的獠牙刺进皮肤,微微的刺痛感传来,鲜红的鲜血涌出,落进鬼王张开的嘴中,然后消失不见。
微微的苦香散开。
吴邪“忘了,我的血对于你们来说,是大补……”
慢悠悠的收回手,吴邪不过是刚抬步,却突然眼神一厉,一抹冷笑攀上他的唇角,只见吴邪手腕一转,一根长满细小尖锐倒刺的骨鞭便轻轻缠上了他的小臂,那些食人嗜血的小刺在此刻却不带半点冷意,蜷进骨缝,只待着吴邪将骨鞭挥舞而出,它们刺进猎物皮肤,吸取生命力,滋养自身,骨鞭的尾垂落在地上,连杀意都藏的干净。
吴邪“真是……找死……”
听着黑暗里终于耐不住寂寞空虚的怪物发出来的像是遇见猎物时兴奋似的粗重喘息,舌在嘴里转了半圈,吴邪伸手将脸上的口罩拉下至下巴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吴邪低头垂眸发出一声轻笑,继续向前走着,骨鞭的尾在地上划拉出一根明显的线,极深。
吴邪“呵~和人一样,都是些不安分的东西……记吃不记打呢!”
隐在黑暗中,缝隙中的怪物喘息声越发的重,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双双阴绿的眼逐渐冒出来,紧紧盯着路中央犹如闲庭漫步,走在自家后花园里的吴邪。
手上的伤口早就愈合了,就连那股淡淡的苦香也逐渐缓慢的消失,融进空气里,可是就算是这样,空气里,血的极轻极浅的余味也足够被这些青铜门里的怪物捕捉到了。
吴邪搓了搓手指,低头沉思了片刻,任那些鬼鬼祟祟的怪物将他一点一点包围,困住,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青铜门里,最低级的怪物也是有一点脑子的,吴邪身上虽不带有半点杀意,可那时刻围绕他的冷冽低气压也会让怪物们再三观望,扯上同伴一起去试探。
吴邪微微侧过头,抬眸扫了一眼左,右,后,三方呈三角形状包围圈,把自己困在里面的三只巨型蚰蜒,以及地上密密麻麻的长度不一的小蚰蜒,眼里闪过嫌恶。
吴邪“恶心的东西……”
话音一落,不等那巨型蚰蜒先扑上来,吴邪的骨鞭就已经横扫而出,贴过地面,二百七十度旋腰而下,将不少的小蚰蜒或是拦腰截断,或是一击爆头。
三只巨型蚰蜒齐刷刷的怪叫了几声,像是约好了一样,竖起身子,张着大嘴,挥舞着嘴边巨大的螯钳,就朝吴邪的头咬去,想要将吴邪一击拿下,成为它们的腹中美餐。
浓重的恶臭味从头顶倾泻而下,吴邪的脸色一变,一个塌腰,脚下一滑,刚躲过三只巨型蚰蜒的偷袭,下一秒就看见带有腐蚀性的口水落下,将地面和数以千计的小蚰蜒腐蚀,融化了。
三只躯体庞大的蚰蜒躲闪不及,撞在了一起,重重的咱向地面,压死了不少自己的子子孙孙。
吴邪眉头一挑,膝盖微曲,脚下用力,向上一跃,趁势再将骨鞭甩出,以破千军万马之势直直冲向其中一只巨型蚰蜒的眼睛。
一声清脆的“噗哧” 声在混乱中响起,巨型蚰蜒被吴邪来一个对穿,剧烈的疼痛让它狠狠的撞向自己的同伴,最后倒地抽搐,死去。
吴邪冷眼看着被他重伤的蚰蜒被另一只蚰蜒缠上,然后一点点被分裂吃掉,随后将骨鞭收回,扫了一眼骨刺上被快速吸收掉的属于蚰蜒的黄绿色血液,皱了皱眉,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向朝他扑来的蚰蜒张开的大嘴,骨鞭缠上它的螯钳,蚰蜒想要甩开,却见吴邪双眼微眯,手腕往下一压,骨鞭带起的巨大杀意瞬间将那对可将人腰斩的钳子给掰断,甩飞了出去。
失去螯钳的蚰蜒发出一声愤怒的怪叫,张着大嘴贴近地面,也不顾会不会碾死自己的子孙,就直冲吴邪而去。
吴邪一跃而起,狠狠的踹在那只蚰蜒的眼部,再是借力向上来了一个后空翻,将手中的骨鞭越缩越短,最后竟化成了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膝盖微曲,加大落下的重力,吴邪落在了蚰蜒的头顶,稳住身形,将剑尖朝下,高高的举起,寒光一闪而过,吴邪直接削下了蚰蜒的脑袋,血,喷涌而出。
躲闪不及,一点点黄绿色的血溅到了吴邪的身上。
吴邪皱了皱眉,不悦充满了他的双眸。
吴邪啧,解决了两只,还有最后一只。
瞥了一眼同样被快速分食掉的第二只蚰蜒,吴邪漠然的收回目光,像一个杀神一样,身上属于青铜门里特有的气息逐渐散发出来,这让那些小蚰蜒以及那条巨型蚰蜒感到了来自本能上的威压,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蚰蜒顾不得巨型蚰蜒的威胁极速的远离吴邪的周围,重新隐入黑暗。
吴邪看了一眼似乎想要孤军奋战,和他死磕到底的最后一只蚰蜒,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吴邪“最后一只……”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吴邪话里的意思,那只蚰蜒明显打了退堂鼓,扭曲着身体想要离开。
见状,吴邪只是笑了一笑,却是素手一扬,一把名为“璃”的枪代替了长剑,轻轻扣动扳机,一颗包裹着玉蓝色火焰的子弹刺破空气,直奔那只蚰蜒而去。
“砰”的一声,最后一只蚰蜒应声砸下,激起一地灰尘。
擦了擦枪,吴邪将枪插进腰间右侧,不再看一眼蚰蜒,举步悠然的离开,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如果忽略掉他衣服上的血迹。
等着吴邪走远,又是一阵窸窸窣窣,无数只小蚰蜒将那只被爆头的巨型蚰蜒拖入黑暗,分割,带回了巢穴,这对于它们来说,也是一种美食。
三只巨型蚰蜒连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优胜劣汰,这是青铜门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