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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祭台————

重生之遗世独活

青铜门里的世界很残酷,在这一成不变的黑,或哲说更黑的里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你死我活,相互吞噬的戏码,这里不像人类的世界,厮杀有时候会留有情面,会有江湖规矩可言,而是像一个动物世界,弱肉强食,弱小的一方注定无法在这个世界安全活下去,最后被挑选出来的是最强的,然后它们开始一边蠢蠢欲动,彼此盯着,一边哺育自己的“孩子”,让它们成为自己的先锋,然后想要找到机会吞噬掉其它的东西。

吴邪在​青铜门里待了很长时间,一开始也许是不习惯,但随着青铜门里生存法则的影响,或者别的原因,原本的仁善已经逐渐缩成了有一层厚厚保护壳的核,只对特定的人或事物释放一点善意,至于其他,于吴邪而言,要么可有可无,随时可以丢掉,或者被代替,并不重要,连情绪都不必在乎;要么就是对他充满恶意与杀意的,而这类人或东西,这世界上的坟头草大概早有五米高了,甚至更高。

青铜门​的世界教会了淡漠了原本情感的吴邪以两种含义去理解生命,一个是滥杀,一个就是敬畏。

怪物或人杀得越多​,吴邪就越知道生命的可贵,对生命便越敬畏,所以,通常吴邪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一出手,那就是轻易要见血的。

满身血腥味的吴邪沉着脸色在黑暗中缓步的走着​,身上带着的那股肃杀之气淡淡的散去,也许是刚刚的那场厮杀让别的东西开始忌惮,黑暗里那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逐渐向更深处隐去,消失不见。

不知走了多久,吴邪看见了那一座石碑,石碑上刻着“缘琊”二字,缘琊宫就在石碑后百米处,黑曜石的主体微微的散着清光,沧桑的墙面有些地方爬上了深绿色的藤蔓,像极了人逐渐老去之后,那深刻于脸上的皱纹沟壑。

说“缘琊”是青铜门深处,一座肃穆的宫殿,倒不如说,它是一座青铜门里宏伟的陵墓。

吴邪再踏出一步,穿透了黑暗,原本的衣服变成了一身复古黑袍,滚金的领口用红色的丝勾出一片盛开的彼岸花,蜿蜒而下没入腰间,腰间束着镶金的黑色腰带不若还坠着一块月牙白的龙雕,脚上穿着一双软底的文龙靴。

栗色的短发也变成了长发,用黑玉做成的冠束起一半,余下的像锦绸一般散在脑后,额间慢慢浮现出一枚火焰纹。

是一开始在青铜门的那一身。

​ 走到石碑前,吴邪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拭去上面的飘落沾染的灰,吴邪在那里站了好久,然后突地发出一声轻笑,拿出藏在怀里的母玺,紧紧握在手里,便迈步朝着缘琊宫走去。

看着眼前百米长的雕龙石阶,吴邪沉默了半晌,还是抬步拾阶而上。

​走了一半还多一点,有些累了,吴邪便停下来,站在原地,回身望着他来时的方向发一会儿呆,一片漆黑,黑色与黑色在搅动,翻滚,然后形成更深沉浓厚的黑,若是凝神,眯眼,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在往这边跑来。

吴邪“啧!”

吴邪眼神一厉,直直的盯着那些身影,忍了又忍,还是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便回头​继续走,这一次他的速度加快了。

吴邪为什么还要​跟过来!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他!

猩红色逐渐取代吴邪原本的双眸颜色,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踏上最后一个石阶,立在宫门前,吴邪捏紧了手里的母玺,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垂眸笑了笑,一句低语从他口中轻轻地溢出。

吴邪“就快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结束什么?

结束他和张起灵这场精心策划,奇奇怪怪的缘分​,以及那场可笑的十年之约;结束青铜门和九门之间的羁绊;最后,是要结束的,是他与这个世界的仅存的联系。

落临渊会把​所有人都送走,而他会重新再陷入沉睡,或者就此消散,带着青铜门一起陷入世界的最深处,无法再被人探知。

长白山​将再无青铜门,也再无长生,更无吴邪。

伸手碰上巨大的宫门,​只要轻轻一推,进入缘琊宫,把祭坛召出来,然后将母玺放进祭坛,以他的鲜血灌溉,那么从此以后青铜门除了他和落临渊之外的人,只能出不能进,那些子玺将会变成只有观赏价值的石头,再也不能开启青铜门。

张起灵“吴邪!”​

王胖子“小天真!”

身后​传来几声焦急的呼喊声,是张起灵,还有……胖子。

吴邪推门的手顿了顿,回头扫了一眼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也要向他狂奔而来的胖子,以及明显体力有所不支,呼吸也开始乱了的张起灵,目光透露出一种无法说明的复杂。

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吴邪皱起眉头,移开目光,垂眸不语,微微一用力,推开了手下这扇巨大的门,“轰隆”一声,门向着两边一点一点开启。

张起灵“吴邪,不要进去,求你,不要!”

身后,张起灵​已经追到了台阶下,几个跨步,便上了好些层石阶,而胖子因为年纪有些大了,体力已经跟不上了,便遥遥的坠在张起灵的屁股后面,大喊着让张起灵快点追上吴邪。

张起灵“停下,吴邪,不要进去!”

耳边是张起灵的声音,可吴邪依旧没有回头,甚至看起来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迈步进了缘琊宫内。

张起灵“吴邪!”

亲眼看着吴邪头也不回,满身决绝地还是进去了,张起灵只觉得心口那颗心脏疼地他缓不过来气,恨自己为什么拦不住吴邪,原本想说的话,脱口而出的仅仅只有两个字,却包含了好多意思。

张起灵不知道,那一声“吴邪”还是让吴邪轻易不可察觉的顿了一下脚步。

待吴邪进去了,又是“轰隆”一声,宫门开始缓慢地关闭。

终于​追上的张起灵快速的跑向只剩一条缝隙的宫门,但还是晚了一步,在碰上宫门的那一刻,巨大的门在他面前轰然关上,连缝隙也不能再找到。

张起灵“吴邪!”

没关上之前,从那条缝隙看去,张起灵看见吴邪回了头,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他,面无表情。

张起灵​有些惶然,这让他想起了那一次,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剧情,同样的无能为力,唯一不同的,那就是这一次吴邪还活着。

用尽全力想要打开面前这扇漆黑且高耸的大门,张起灵额角,手背青筋暴起,也不见这门有半点被推动的痕迹。

张起灵明明吴邪推起来那样轻松,为什么不行,为什么打不开!

​ 胖子踩着虚浮的脚步总算来到宫门前,却见张起灵整个人贴在上面,四处摸索,像只壁虎,周围却不见吴邪的身影。

顾不上​喘匀了气,胖子哼哧着四处张望,想要找到吴邪,可是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于是他问向张起灵。

王胖子“小哥,吴邪呢?吴邪去哪了?”​

张起灵​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听到胖子的问话,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低着声音说了吴邪的去向。

张起灵“吴邪进去了。”​

胖子​看了一眼严隙缝合,仿若有千万斤重的巨门,那双眯眼的缝里折射出一种焦急。

​ 他明白,这意味着他们打不开这扇奇怪的宫门。

胖子​原地转了几圈,脚下的小碎步哒哒的踩着,时不时地问一句张起灵。

王胖子“小哥,有找到机关吗?吴邪还在等我们救他出苦海呢!”​

​张起灵收回手,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胖子,默默的摇了摇头,说吃的话将胖子的期待全盘打碎。

张起灵“没有机关,甚至连划痕都没有。”​

失望​永远大过于期望。

他们​还是没能追上吴邪,就像那一次一样。

王胖子​ “操!”

​ 胖子愤愤的骂出声。

​ 张起灵沉默不语,抱着臂倚着宫门,眺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而胖子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揉着跑的酸涩的老腿。

王胖子“小天真到底想干什么?!”​

张起灵低头扫了一眼​胖子,说了三个字。

张起灵“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等。

等谁?​等那个叫落临渊的人来,等他来,打开这扇门。

也许吴邪会告诉他怎么打开这扇门。

​ 门外,张起灵和胖子沉默着等待着落临渊。

​ 门后,吴邪伫立在原地很久,回想着张起灵向他疯狂奔跑而来的样子,那样着急,以往那双沉静如水,仿佛永远不会有任何波动的黑眸在那一刻竟出现了恐惧,害怕,痛苦,还有……无可奈何。

吴邪有些​迷茫和诧异,他以为没有心的人不会出现这些正常人的情绪。

毕竟​,他捂了这么久,好像也没能把那颗不算心的心给捂热,捂化了。

唇角勾出嘲讽的一抹笑,吴邪垂下眸子,一双猩红的猫儿瞳划过一丝流光,回归于古井无波,沉淀下去淡漠的颜色。

吴邪把刚刚看到的张起灵归于是他的幻想​。

伸出手指,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原本漆黑一片,空空荡荡的宫殿忽的一下燃起一盏又一盏琉璃灯,一股淡淡的檀香缓缓的弥散开来。

明黄色的蜡烛光掺杂着暖黄色的火光打在站在殿中央的吴邪身上,在他的身上跳跃,印在他的眸子里,让他的身上,眼里多了一点别的温度,一点别的颜色。

宫殿也显出原貌,一架银白色的王座立在有着数百台阶的高台之上,高台两边,各站立着两个栩栩如生,用软白玉制的剑客俑,是守殿人。

从王座而下,红色边镶金丝,绣着精美花纹的长毯一直铺设到宫殿门口。

向四周望去,全然是凌乱无章的壁画,若是看的时间长了,就会陷入幻境。

而这些对于吴邪和落临渊来说,只是形同虚设。

吴邪迈步走到其中一副壁画前,凝神看着。

他在等。

“咔咔”,一阵碎玉般的声音轻轻响起,在寂静的宫殿中被无限放大,吴邪转头看去,却见左边第二个剑客俑眨了眨眼睛,转动了几下眼珠,活动了一下身体,僵硬着关节向他走过来,然后逐渐习惯,就像一个真正的人。

直到剑客俑走至吴邪的面前,静静地盯视了他几瞬,突地弯腰后退几步单膝跪下,垂头等着差遣。

吴邪见怪不怪,瞥了一眼那对他可以说是毕恭毕敬的剑客俑,薄唇抿了抿,面无表情。

吴邪“带我去祭台。”

剑客俑得了命令,从地上站起,转身向着王座后的壁画走去。

吴邪不疾不徐地跟上。

​ 王座后的壁画画的是一幅抱子女娲图,四周还分散着一些不见五官的小人,或是追逐打闹,或是拥挤着攀在女娲的尾巴上,除了小人,还有一些奇怪的生物,有形似女娲,人面蛇身的,也有像极了万奴王,具有六对双手的。

女娲​低阖着眼,从眼缝中露出的光温柔的看向怀中的孩子,高大的身后五座连绵的山峦逐渐向远处延伸,每座山上都用小画刻了日,月,星,辰,云气,分别代表着四个方位,四个守护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而云气在那个时代即代表的是万界。

也不知​这幅壁画究竟用了什么颜料绘制,到现在依旧艳丽,就像刚刚绘制出来的作品。

这个画面篇幅占的最大的就是红色,​鲜的像是用血色摸上去的。

​ 吴邪抬手往画上轻轻抚了一下,壁画上多了指印,一会就不见了。

手上的触感有些湿腻,带下来一层红不红,绿不绿的东西,有点像供奉神像下的香灰的颜色,深的厉害,吴邪用指尖捻了捻,便化成了色尘,掉到地上,消失了,徒留手指上一股陈年蛇骨香的味道。

吴邪​皱了皱眉头,又仔细看了看壁画,却见此刻那画上的女娲不再凝望怀中婴孩儿,而是把目光直直的投向了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到底有一些阴森恐怖。

收回目光,吴邪看见那个剑客俑正在旁边等着他,微微点头示意它继续走。

剑客俑眨了眨眼睛,握着腰间同样用软白玉制成的剑,停顿了片刻,才又抬起脚往左边挪动了几步,直愣愣地往前走。

似乎没有看见壁画的诡异之处,径直穿了过去,壁画扭曲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吴邪看来这壁画也是个通道。

吴邪上下扫视了一眼这幅壁画,目光微沉,也穿过了壁画。

壁画再出现涟漪的扭曲,半晌平静了下来,却变成了一堵石墙,原本的壁画赫然间出现在宫殿的一角,成了真正的装饰。

真正的祭台位置只有剑客俑知道在哪里。

进入壁画后,是一条直甬道,“咔嚓咔嚓”的声音随着剑客俑的走动不断的响起,甬道两旁的长明灯在吴邪进入的那一刻“呼哧”一下,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明黄的火把的光印出吴邪地上很长的影子。

直甬道的尽头是螺旋向下的石梯,吴邪站在入口处,盯着底下逐渐被黑暗吞噬,看不见的石梯,抿了抿唇,猩红的眸滑过一丝波动。

这让吴邪想起了西沙海底墓,一样的螺旋石梯,只不过,现在是物是人非。

走到这里,剑客俑不再带路,它退到一边,递给吴邪一颗珠子样的东西,正微微的闪着光,然后做出“请”的姿势,便伫立着不动了。

接过珠子,吴邪低头看了看,知道是个照明的东西。

而吴邪也明白,接下来的路,他必须一个人走完。

没有犹豫,吴邪托举起珠子放到面前,原本不算亮的珠子却忽的犹如火把一样亮。

借着光,吴邪下了石梯。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碎裂声,吴邪回头望了一眼,却见那剑客俑先化成了碎片,又化成了白色的灰,飘散了。

与此同时,宫殿的高台边又出现了新的剑客俑。

回过头,吴邪没什么表情,加快了向下的速度。

石梯很长,四周只有一片黑,空荡寂寥的环境里就吴邪一个人,而唯一的光源也就只有他手里的那颗珠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石梯终于到头了,面前出现四个一模一样的石窟,每个洞窟前都放有一颗百米高的青铜树,青铜树上挂着白玉铃铛,不同于青铜铃,这些白玉铃的声音更加清脆,同时也会让中招的人更容易陷入幻境。

四个入口,只有一个能真正进入祭台,其他的都是陷进,在那里死亡,会成为祭台上的祭品。

手里的珠子逐渐暗淡下去,又变回平平无奇的样子。

吴邪将珠子装好,从善如流的走进了右边的第二个石窟。

从石窟深处吹来一阵风,吴邪罕见地觉得有些刺骨的寒意,拢了拢衣袍,四处随意扫了几眼,却见一些地方结起了冰霜。

走过石窟,气温恢复了正常,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四根巨大的通天石柱,柱子上攀绕着四条五爪金龙,金龙高高的扬起头颅,嘴里面都叼衔着一根百米宽,万米长的玄铁链子,铁链子依稀闪着淡淡的寒光,铁链的另一尽头便是祭台了。

祭台呈圆形,被四根玄铁链牢牢的吊在一米高的地方。

吴邪拿出母玺,踏上了祭台。

当吴邪上去的那一刻,铁链开始滑动,祭台缓慢的上升,最终在十米高的半空中停下,站在祭台边缘向下望去,却见祭台的下方不知何时出现了阴阳鱼的图案,正缓慢的转动着。

祭台突地晃动了几下,一个琉璃的盒子出现在祭台中心,吴邪怔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将那母玺钳入到盒子里。

待母玺与盒子有一部分契合,盒子便伸出无数细小的软刺扎进母玺,使母玺与自己彻底的契合在一起。

吴邪在心里倒数着时间,知道差不多了,手腕一转,玥匕便被他握在了手中。

抬起左手,虽是再无半点伤痕,可吴邪还是再次想起了过去。

寒冷的风,可笑的执着,锋利的匕首,鲜红的血,废掉的手,组成了过去那个傻瓜似的吴邪。

冷下眸光,玥匕轻轻划过,一道伤口出现在一样的位置。

鲜血渗出,吴邪将伤口竖起,捏紧了拳头,让刺目的红沿着皮肤落进琉璃的盒子,滴在了母玺上。

鲜血被吸食干净,祭台底下的阴阳鱼光芒越发盛亮,逐渐变成红色,随着滴入的鲜血越多,那红光便越亮,而祭台上的花纹也被红色填满。

“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一道琉璃棺竖直着,凭空出现在祭台上方,被铁链缠着,棺面朝着吴邪。

吴邪“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吴邪抬头看了一眼,收回手,将玥匕重新变回手指上的鬼戒,撕开袍角,随意的将伤口包扎,然后矗立在原地,望着石窟的洞口发起了呆。

三根纤细的链子在祭台上划过,带过火星,缠过吴邪的手,缠上他的腰间。

似乎有灵性,那些链子避开了吴邪左手上的伤口。

吴邪没有挣扎,任那些仿佛一挣就会断成碎铁的链子将自己缠着带离了祭台,向着那琉璃棺飞去。

吴邪被放进了琉璃棺,铁链子再次滑动,琉璃棺缓慢的倾斜了四十五度,棺盖被盖上,一阵冷冽的风吹过,琉璃棺瞬间被冰霜覆盖。

棺内,吴邪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短暂的三天沉睡。

底下,红光逐渐消散,却依旧微弱的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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