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不去了————

一夜无话，房间里，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冬季，骊山的夜似乎显得格外的漫长，吴邪醒来时，透过窗户看去，外面的天色还是有些暗沉，月亮还没有完全西沉，露出半个尖尖儿，周围坠着几颗不离不弃，不甚明亮的星子，而远处似有若无的透出一丝光，也不知道那是即将升起的太阳光，还是只是雪在月光下洗出的颜色。

身边的位置似乎没有那个生活九级残障——张起灵的气息，吴邪对此满意的眯了眯眼睛，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他不喜欢和别人共睡一张床。

吴邪像猫儿一般轻巧地下了床，拿起搭在床头的外套随意往身上一搭，衣摆划破了空气，发出轻轻的“窣窣”声，吴邪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房间，可路过沙发时，却瞥见张起灵双手抱臂，眉头紧皱，双腿微微蜷起侧身躺着，身上仅仅盖着一层薄薄的小毯，而那把大白狗腿被他搂在怀里，一米八几的个子睡沙发显得可怜巴巴的，令人心疼。

吴邪回头望了一眼床，又望了望张起灵，突然皱起眉向着张起灵伸出手去，打算将他抱到床上去，却没有注意到沙发上的张起灵在他靠近时，微僵的身体以及微微有些变化的动作。

张起灵其实在吴邪看着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之所以没有动作，只是想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忽的身体腾空，失重感霎时裹遍了他的全身，张起灵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他感觉到吴邪把他公主抱了，这个方向似乎是床的方向。

果然，下一刻，自己的背就碰到柔软的被子，张起灵打算继续装睡。

吴邪看着被自己抱上床，似乎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的张起灵，微微一愣，什么时候张起灵的警戒心这么低了，半晌，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啧声以及低低的咒骂声。

吴邪“啧，该死。”

吴邪吴邪，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了吗？

吴邪你怎么可以再心疼这个没有心的人！

伸手抚了抚胸口的位置，那里是一道浅浅的伤疤，直到现在，吴邪觉得自己想起都是一种痛苦的折磨，痛到窒息，露出一个苦笑，吴邪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如同睡死过去的张起灵，转身甩袖离开。

“咔嚓”～

门被打开又关上，张起灵睁开眼睛，哪有一丝刚清醒时该有的迷茫，张起灵眼神复杂的望向那道紧关着的门，似乎想要透过这门看向门外背影逐渐远离的人。

张起灵这个小九，到底是谁？

吴邪没有去找落临渊，而是出了小旅馆。

吴邪踩着地上最近新生的雪，一路脚步蜿蜒的绕行到了旅馆的后面，那骊山此时就像一个冰冰冷冷的巨大雕塑，实际上骊山一直都是温和的，只是如今下了雪，染了白，就显得冷淡了些，吴邪望着这秦岭的骊山，想到了长白山上那扇让自己新生的青铜门，原本毫无波澜的眸子里开始搅起漩涡，黑暗，深邃，冰冷。

吴邪果然，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吗？

吴邪吴邪，你还真是一个废物啊～

天空又开始飘下小雪，吴邪敛下眸子，低垂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任雪像杨絮一样黏在他的头上，他的身上，任自己被冷意包裹，被孤独淹没，仿佛下一刻属于他的身影就会在这世界上消失，当张起灵没有惊动任何人，沿着吴邪的脚印找到他时，看到的就是吴邪于烟火之外，不属于这世界似的模样。

他和他一样，却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他们是同一类人，于世间可以没有痕迹，不一样的是他有牵挂，有责任。

张起灵抿了抿唇，这样想。

吴邪和张起灵一前一后站在白茫的世界里，不语不言，谁都没有开口。

此时迎面吹来一阵夹杂着雪花的风，落了两个人一身的风雪，吴邪微微侧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张起灵，又收回目光，伸手抚去了落在肩上的白雪，吴邪转过身子目光淡然的望着与自己隔了风与雪的张起灵。

吴邪“张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雪了的缘故，传进空气里的吴邪的声音冷的厉害，没有一丝一缕的感情，似乎他只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张起灵有些愣神，没有说话，一来他本就不爱说话，二来那个让自己愿意开口的人不在了，三来他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张起灵只是抬起眸子淡淡的看着仿佛即将融入到风雪中，与他的吴邪可能会有些联系的人。

但也只是有些联系罢了。

吴邪也不在意张起灵没有回应他的问候，如果那算是问候的话。

吴邪抬头看了看已经微亮的天，又望了望似乎还不想回去的张起灵，并不打算管，只扯了一下嘴角，想着落临渊应该醒了，就抬步打算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他能想象落临渊一起来没有看不到自己后的样子。

吴邪抬头看了看已经微亮的天，又望了望似乎还不想回去的张起灵，并不打算管，只扯了一下嘴角，想着落临渊应该醒了，就抬步打算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他能想象落临渊一起来没有看不到自己后的样子。

在越过张起灵时，吴邪微微顿了顿，说了一句话飘散在空气中。

张起灵的身影颤了颤。

吴邪说：

吴邪“张爷，天亮了，回去吧，有人在等你。”

张起灵看着那道淡薄的背影消失在白茫茫的白雪中，消失在转角处，恍惚间，张起灵想起吴邪在他怀里逐渐冰冷，最后完全离开自己的那天，也是下着雪，鹅毛大的雪落在脸上不如那时吴邪最后落在他身上释然又悲凉的目光，还有那句“再无瓜葛”“不想再遇见”，让他感到痛苦。

是的，痛，那是一种连每一次呼吸​都觉得让张起灵痛到窒息死去的痛，那痛就像海水一样紧紧包裹着张起灵，沉不得，也脱不得。

张起灵不止一次的想，这是一种惩罚，一种最让人痛不欲生的惩罚，是吴邪给他的惩罚。

张起灵从靠近心脏的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毛了边的照片，那双淡漠的眸却在望着照片时，几乎温柔的快要溢出水来，就连嘴角也勾起一抹笑。

如果此刻有人在这儿，就能发现照片上的人是一个拥有着温柔笑意的青年，而这个青年就是吴邪。

张起灵“吴邪，这次，换我接你回家。”

张起灵接你回来，陪你看遍世间繁华。

张起灵接你回来，陪你泛舟西湖。

张起灵接你回来，从此白首不相离。

张起灵哪怕，你无法原谅我；哪怕，你娶妻生子，不愿见我。

张起灵但，我依旧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你，这样就够了。

张起灵“吴邪。”

旅馆的拐角处，张起灵看不见的地方，吴邪透过风雪望着张起灵唇边那抹温柔的笑，猫儿瞳里翻起了复杂，还有嘲讽。

他听见了张起灵口中的低喃。

吴邪呵，要接我回家吗？

吴邪可是，我的家早就没有了，一切都太晚了。

吴邪深深的望了一眼白雪中的张起灵，随后垂下眸子，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雪，似乎又大了些。

到底还是掩盖了过去，现在，还有未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