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柚柚的呼吸彻底乱了。

洛辰寒也怔住，“我……不记得写过这个。”

他伸手去拿最上面那张，指尖却不受控地发颤。纸页展开，月光下，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像从十二年前穿越而来——“柚子，如果你有一天忘了我，别怕。

我把我们的故事都写在下面，你一张一张看，看完就重新喜欢我，好不好？

他先看了第一张“你第一次分我半颗柚子糖，糖纸是黄色的，你说是‘夕阳味’。

随后就是，第二张，第三张

“你爬树摔下来，我接不住你，右手断了，你哭到打嗝，还分我最后一颗糖……”

字迹到这里突然断了，纸页被水渍晕开过，皱得发软。

蒋柚柚的眼泪终于砸下来，落在“夕阳味”三个字上，把铅笔迹洇出一团小小的乌云。

洛辰寒沉默地递来第二张。

“你搬家那天，我追着车跑了三条街，摔得膝盖全是血。你趴在车窗上哭，把柚子糖纸揉成团扔给我，说‘等我回来’。

“你没回来。我存了所有柚子糖纸，365张，每一张都写一句‘今天也很想你’……”

蒋柚柚再也看不下去，他把纸按在胸口，像按住一处汩汩冒血的伤口。

“别看了。”他哑声说，却自己伸手去拿下一张。

洛辰寒按住他的手腕，“回去再看，”他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风太大，会吹坏。”

蒋柚柚没坚持，只是把糖盒死死抱在怀里，像抱住一只终于失而复得的猫。

两人重新蹲回石碑前。洛辰寒从兜里摸出半片柚子干——皱巴巴，却还被塑料纸包得仔细。

“去年树上结的，第一颗。”他拆开，掰成两半，一半递给蒋柚柚，“尝尝。”

蒋柚柚放进嘴里，酸味先涌上来，紧接着才是回甘，像把十二年光阴嚼碎了咽下去，呛得他眼泪直流。

“酸吗？”洛辰寒问。

“酸。”蒋柚柚咧嘴，却带着泪笑，“但甜在后面。”

洛辰寒忽然伸手，用指腹去擦他眼角。指尖沾了泪，也沾了月光，凉得像那晚的冰袋。

“柚子。”

“嗯？”

“我们……重新来，好不好？”

蒋柚柚没回答，只是把头靠过去，额头抵着洛辰寒的肩。

柚子树在他们头顶沙沙响，像替谁应了一声“好”。

月光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一道微微弯着，像终于卸下的背负；一道轻轻颤着，像终于落地的尘埃。

远处，一片花瓣落在糖盒上，盖住那行小字：

“等我回来。”

这一次，蒋柚柚没有让它等太久。

夜已经很深，月光像一层薄霜，把院子里的每一片叶子都镶上银边。蒋柚柚把糖盒抱在怀里，木盒贴着胸口，像贴着一颗小小的心脏，隔着他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

“洛辰寒。”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发干，“我想……在这儿睡一晚。”

洛辰寒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去拿帐篷。”

“不，”蒋柚柚摇头，“就躺树下，像小时候那样。”

洛辰寒没再劝，转身进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一条薄毯和两件冲锋衣。他把衣服铺在落瓣最厚的地方，毯子抖开，带着晒过太阳的暖香。

两人并肩躺下，树冠像巨大的伞，把夜空切割成无数碎钻。风一过，花瓣簌簌落在脸上、睫毛上，凉丝丝，却带着微甜的汁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