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日坐在孤寂的宫殿,没有任何依靠,看见日落黄昏的光透在案上。
我推开殿中所有的窗,再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我始终不愿相信——他以离我而去了。
……
今年是楚王入关中的第一年,选妃的阵势明显比从前在楚地时要浩荡很多,以至于宫内蓦地便添上了许多明眸皓齿的新美人。
瞧着焦栾殿内新美人初来拜谒,难掩喜色,在座下呶呶不休地亦是说个没停。
“臣妾家中也有几个庶子,本就是低贱的种儿,不好好待在家中,竟还成日想着与嫡子相争,学什么骑马射箭,也是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分量。”
听着这些话,还有几句附和言论,一时间整个殿室便被她们嘲讽的笑声充斥。
我懒懒地斜倚座背,一手撑在座臂上轻阖眼眸,大抵是她转头欲再言时看见我这般模样,于是惺惺地闭了嘴。
殿内安静得出奇,我也能约莫猜到立在我身旁的嬷嬷适才脸色有多难看。
片刻之后,有宫婢道太后宣召我去祥安殿,座下的人这才一齐散了。
后殿中我坐于铜镜前重新梳妆,除了替我梳头的嬷嬷,宫婢尽退于外殿。
我垂眸颇闲适地把玩起手中的步摇,话语漫不经心:
“今儿似乎有些吵。”
嬷嬷谨慎地顿住动作:
“美人新进宫,还不懂规矩。”
我将步摇放回妆台:
“那便让她安静些罢。”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在皇宫从此消失。
但是她过几日才恰至及笄,碧玉般的年纪,因为一句话要丢了性命。
铜镜里嬷嬷果然踌躇着不说话,或许也觉着我这般实在太过狠心。
“娘娘,此事要不再思量几许,毕竟……”
姑姑显得很为难:
“陛下那儿不好交代。”
我对镜勾唇一笑,楚王何时需我给他交代,他最不喜我用这般琐事去烦他。
满朝皆知楚王喜爱美人,大多只是一时兴起罢,甚至连他自己都根本记不清这宫中嫔妃究竟谁是谁,又哪里会在意每日多了什么人,少了谁。
在这样的后宫里,我能成为他如今的皇后,还得拜从前楚国的臣子所赐。
那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楚国与我梁朝交战,因之实力相当,最后双方在僵持不下的局势下选择议和,楚使提出让两国嫡公主与世子结琴瑟之好,以此达双方和睦。
……
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十二年再战,楚王举兵轻易的便入了关中,一朝灭亡,从此又改朝换代。
我是一位亡国公主,做着仇人的皇后,但我却没有多少在意,似乎也没有多少恨,的确很是薄凉。
开春后的天儿还是有些冷,我裹着件披风入祥安殿,见太后卧在软榻上刚服完药。
“听说今日去给你请安的妃嫔很是热闹?”
她遣退宫人单独与我道。
“妹妹们年轻,自然活泼些。”
我坐在她面前,颔首微微浅笑。
太后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知她们年轻,口无遮拦也是有的,何必还要那般在意。”
太后是故意将我唤来,我仍旧守着规矩含笑:
“若母后是召臣妾来听求情之言的,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遽然咳嗽起来,缓过气后紧皱眉头,是怪我又痛下杀手:
“你怎么还这么固执,毛不易已经离开七年了,你找了他七年都没有他的消息,怎么还放不下,说不定他早已经……”
话到此止,神色渐转为悲悯地看我。
我抬首对她轻笑:
“早就已经……”
缓慢轻吐这两字——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