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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沥肝胆(一)

明月烑烑——浮世莲

人是生命短暂又脆弱的存在。被利器划伤会流血,被重物击打皮肤会有淤青,重伤或是失血过多就会死去。

偏偏这种如同纸一般,戳个洞就会破的生命,会拿起武器固执地冲向敌人。

日头刚过了午时,是冬日一天里最适合晒太阳的时候。可是日光被乌云遮挡,房屋被严重毁坏,血腥笼罩了合瞬城。

承隆满身脏污,灰头土脸地穿行在废墟里,把一众男女老幼都赶去空地。他走不动时扶住一根梁木,哑着嗓子嘶吼:“还有人吗!还有谁没出来!”

周遭回应他的,是幸存者绝望又压抑的哭声。

承隆举目四望,双腿打着颤跪倒在地。

视线所及天旋地转,承隆还有空感谢住持以往总抓着他练武,让他在这里跑了一天一夜以后才支持不住。

感觉就要一头栽倒的时候,承隆感到有人扶住他,在吼着说什么话。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

拜托,活了短短二十几年,他第三次这般身心俱疲,现在谁来都没用,让他睡会儿逃避现实罢。

现实里及时托住承隆脑袋的,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右胳膊绑黑布巾,额角带疤痕。他确认承隆只是累昏了过去,便直接让人躺下,站起身对着身后喊话:“抗盟来的弟兄们!马上翻废墟救人!活着的不管有伤没伤全带到东边小市口,死的也要拖出来好生下葬!快——!”

话没说完,众多如同在土堆和血水里滚出来的年轻人越过他和地上的承隆,行动迅速分工明确。

抱小孩、背老人、扶伤员,翻废墟……

逝者已矣,生者唯有铭记。

——城东 小市口广场——

安榆炀收紧手中丝线,彻底将地上面目可怖又恶心的魔物捆了起来。

被绑起来的还不止是恶心魔物,还有一群说着不知哪地语言的、主动请魔物附身的恶心人族。

恶心的东西若是只有一个,倒也没什么。怕就怕恶心的人和魔扎堆凑一起,还说着听不懂的鸟语骂你。

这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恶心的程度了,是有仇。

“💢💢💢这下总该够了吧!再让我看见漏了的,说什么我也要把他们全杀了!”

安榆炀满腹怨气,好好的赶个路都能碰上魔物攻城。要单纯是魔物攻城也就算了,直接杀了就好。偏生安玉璇这时候发现是魔物附身人体在攻城,还见人就杀。

千年以来凡人间的争斗,修者从不被允许介入,魔物也是一样。可要是凡人自己主动请求第三方介入,不论请哪一方介入,性质完全不一样。

于是为了方便调查,千烑决定插手其中。

队伍里地位最高的人做了决定,另外两人当然都得跟着干。玉叶被安置在胭脂雪里,承隆去保护普通百姓,安榆炀则与他一同对付附魔之人。

然后都干了一天一夜的活。

安榆炀真的很难心气顺畅。

在他一旁,满身黑灰连面容都看不到的中年男子刚好点完抓住的魔物数量,闻言笑道:“小兄弟放心,有你和你主子在,肯定没有漏掉的。”

此人自称是所谓“抗盟”旗下的小头领,名字是杨景钟。

“嘁”,安榆炀表示不屑,“与其在这里恭维我们,不如早点把你们的伤员都拉走,我家主子还想来审一审这些恶心玩意儿呢。”

安榆炀的态度很差,杨景钟却不在乎,他看安榆炀就像在看邻居家不懂事的小孩子。

小孩子嘛,就让他闹吧。

杨景钟揣着手,凑到了安榆炀跟前:“小兄弟跟着我们打了一天架,这累着了怨我们也是应该的;小兄弟的主子还主动给我们的人疗伤,我们也心里过意不去,实在对不住啊。”

杨景钟说了一整套的客套话,故意同安榆炀套近乎。

而一般像这样的客套话,最后都会以提意见的方式,提出拖延时间的诉求。

“要不这样吧小兄弟,等你主子一会儿忙完了,带他先歇会儿。这些个腌臜玩意儿,我们来看着,你觉着怎么样啊?”

安榆炀满脸的不爽。他看得出杨景钟要这些“战俘”别有目的,也明白杨景钟将他当成小孩看待的目光,但他无法拒绝。

附魔之人并不难对付,难的是打破附魔状态的同时不伤及人命。安玉璇先是神识覆盖全城四处找到附魔之人精准打击,再是用法器抓捕魔物不使其有机会重新附魔,最后又主动救治抗盟伤员。

几番折腾下来,灵力透支都是轻的。

想到这里安榆炀更火大了,天知道他一点不想遂了杨景钟的意,偏偏又没有合适的理由。

他们确实需要通过休息,来缓解透支灵力带来的经脉剧痛。可是审问这件事如果交给别人,也实在很难放心。

安榆炀心里纠结不已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了安玉璇小时候的脸。顿时,安榆炀放弃了挣扎。

“那就听你的好了”,安榆炀很快便松了口,“反正大人做事,总比我们这些小孩儿要稳当许多。”

杨景钟笑呵呵的应了,挥手同他告别。

等到安榆炀远离了这一片地方,杨景钟才放下手,收敛了亲和笑容。直到此刻,“将军百战死”的气场才在这中年男子身上展现出来。

“将军”,杨景钟的军师木寒春腰背挺直,捏着薄薄一沓纸走过来,“兵士伤亡已经大致统计了一遍,我军伤亡惨重。战后重建工作属下分区派发给各百夫长完成,将士们的士气方面,属下建议,杀了这些俘虏。”

说到“杀”,木寒春身上尘土也挡不住的书生文弱气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混迹战场多年的肃杀之气。

杀俘虏在战争中极其常见,毕竟留着只会造成粮草负担,很多将军都会这么做。

其实“抗盟”一向主张善待俘虏,先友后兵是常规。但架不住他们的敌人太过残忍,素来以礼待人的木寒春看透了敌人的冷漠嗜血,自然不会抱有可笑的幻想。

何况沦为俘虏的敌人也可能暴动,为了断绝后患,木寒春只能选择杀死他们。

杨景钟抬手制止:“先都别动他们,叫人看住了就行。你赶紧给我们的友军写封信,把这次的事情写上,顺带告诉他们,要是有条件的话,随机请路过修者帮忙。”

木寒春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您的意思是说……!”

“嗯”,杨景钟低低回应一声,“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正规方式是一辈子都请不到修者帮忙的,那咱们也只好‘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了。”

“哦还有一件事”,杨景钟盯着仍旧在破口大骂的俘虏们,眼中迸出精光。

或许是杨景钟目光太过不怀好意,俘虏们那听不懂的鸟语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互相对视着。

——城东南角 商户聚集地——

战争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

被葬送的不止是士兵的生命,还有普通百姓的生命。

在瞬息万变的战争局势面前,人命犹如脱了壳以后的稻草。左不过是冬天烧了取暖,或是扔在田地里等着被大雪覆盖。

“抗盟”的士兵们伤亡惨重,城中百姓更严重。

有断了四肢的,有被捅穿身体的,还有表面没事实际上五脏六腑都受到损伤的……

安榆炀找到千烑的时候,千烑刚一个手刀把士兵敲晕了放到地上,用一瓣莲叶施展疗伤法术。

看到安榆炀过来,千烑伸展双臂活动酸痛的关节:“看来你那边都解决了。”

安榆炀抓抓头发,从自己的芥子空间里取出一件素白锦帛披风,走向千烑:“是啊,那群东西滑不溜手到处跑不说,还从里到外都让我恶心得不得了。”

披风在半空扬起,“呼啦”一声披在了千烑身上。

披风系带被安榆炀迅速系好。

“自称抗盟旗下将军的那位,刚才对着我客套一番,把俘虏的看管权要走了。美其名曰请我们好生歇着,你怎么打算。”

千烑回身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伤员,说道:“他毕竟是个将军,留下敌军俘虏左不过想谋划点有效的对敌情报。”

说着,千烑微微侧过脸吩咐:“你先养精蓄锐,储备好足够的灵力。等到我这边的治疗结束,便过去再帮他一把。”

“不行。”安榆炀头一回嘴快地对他表示了反对。

“……?”千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千烑不觉得自己哪里判断错误。抗盟现在需要他们帮助是事实,人间出现主动附魔挑起战争之人必须调查。天人嫡传弟子的身份有足够分量,让魔物投鼠忌器的同时人族也会重视恶意附魔一事。

如果是去到皇陵取族谱的事,那就更该往后排了。

族谱当然是他必须拿到的,只有这样才能宣告尚还在世的其他安氏一族关联人,告诉他们安氏一族血脉尚未断绝。

但也要知道,人命是很重要的。

面对人命的态度,天人嫡传弟子的表现同样重要。

这方面千烑可太懂了,毕竟从拜师起,他流传在外的一切都分外引人瞩目。包括平日里的一言一行,世人总忍不住想出数种不同的解读方法来。

太受关注带来的麻烦是真不小。

安榆炀却说了一个他漏掉的因素:“安玉璇,你的经脉是感受不到痛吗?”

……不妙。

千烑右手手指一动,他故作镇定:“我没有灵力使用过度。”

言下之意就是,我经脉一点也不疼。

说谎。这个人长到这么大也只是学会了说谎面无表情,安榆炀轻易就看穿了他的掩饰。

呵。安榆炀心底冷笑一声:没有灵力使用过度是吧?经脉不疼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挺多久!

身体上安榆炀维持着假笑后退一步,微微欠身道:“是我逾矩,我就在这里调息,边恢复灵力边等你。”

“好。”表面镇定的千烑继续镇定,当意识到事情大条而自己暂时没有解决办法时,千烑决定先去忙别的。

压榨自身经脉和吸取天地灵力同时进行,千烑成功把疗愈术的强度再次提升。

看得安榆炀怒火持续攀升。

不远处的房檐上,小小一只雀鸟静静注视这一切。

——沥城执法衙门 城官办事处——

云姓兄妹八人正点灯熬油看文书,个个哈欠连天。

特此说明:为了保证文书不会被烛火意外烧毁,点的灯其实是照明法术,熬的油则是他们各自的灵力。

云琳云琅姐妹花坐在书架前抱怨:“他们的架子好像快破了,我们走的时候不会被要求修书架吧?”

古色古香的红木书架已经有些年头了,它看着一副即将寿命到头的样子,但使用它的人们无视了这份苟延残喘,一意孤行地把它撑得变了形。

云琪手里摊开的一本书拍在了头上,闷声回应:“先不说走不走了,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都难说。”

“不过说起来,云璟好像很久没说话了,人呢?”

云璟幽幽出声,开口就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谢谢你关心我,我没事。也就是连着看了两个时辰名册,有点认不得字了,问题不大。”

云琪:“……”不爱看书还抽到了核对名册的签,也真是难为你了。

云瑜活动手腕发出“咔咔”脆响,木着脸道:“我算好了,瑄哥。目前为止沥城一共失踪了两千八百四十六人,这里面有七成都是女子,剩下三成则是青壮男子和年纪很小的男婴。”

“真奇怪”,云环大致翻了翻名册,不解道:“怎么女子失踪的这么多?大多还都是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因为巨大利益面前,人命太贱了”,云瑄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云瑄再开口时语气沉重:“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有几次独自去平安城采买,就见过芳霏阁的人拿着一摞孩子的画像,挨家挨户去问有没有认识的。我问了很多人才知道,芳霏阁的人经常追着人贩子跑,救回来的孩子有伤病就一边救治一边给他找爹娘。”

云琼问云瑄:“你难道就没有问过,小孩一个会被卖多少钱吗?”

全场冷寂。

云瑄艰难开口:“最高二十两,最低五两。”

五两银子,在贫瘠之地是一个小家一年的花销。二十两,对平民而言已经是不小的数目了。

云琼又问:“芳霏阁给被掳走的孩子们找爹娘,大概是多少花费?”

“治病疗伤加起来接近上万两,至于辗转各地找人的话,百两也封不了顶。”

买卖人口利润巨大,找人费时费力还可能得不到汇报,当权者立法也不见得能有多少成效。铤而走险、阳奉阴违的人也并不少见。

云琼近乎冷漠地下了定论:“那芳霏阁他们估计也有人被拐卖过,不然不会这么坚持。”

云琪也加入分析:“这倒是。贩卖人口这么大的利润,一直坚持本心不参与还百般阻挠,不是执政者想要维护统治,就是曾经的受害者出于同理心试图救人。”

云环把名册扔到桌上,抱臂开口:“我承认你俩说得有道理,但是瑄哥,到底为什么女子失踪占比会有这么大?”

云瑄扯起一个悲伤的笑,说:“因为不是所有父母,都会把家里的女孩儿看成珍宝。”

云琳云琅本就贴得紧,听到云瑄这么说更是恨不能同彼此连在一起。

“权衡利弊,不是只有读书认字以后才能学会的事”。云瑄拆分了女孩儿不受家庭重视背后的多重成因,细细讲述:“抛开灵根不谈,大多男子从出生就拥有远超女子的体力,可以通过做力气活获得糊口钱,而女子就相反。”

“精美的绣品、华丽的绘品,女子学起来固然能比男子做得好,这却需要大量时间精力来培养。女子的父母权衡过后只有五成可能会同意她学这些。”

云璟皱紧眉头:“这太不公平了,男子读书识字不也需要时间精力来培养,才能做到‘腹有诗书气自华’么?若女子也能识文断字,未必就比男子差。”

这是云璟的肺腑之言。月天门里他羡慕过比他天资优秀的女弟子,但也佩服过对方天资好的同时还刻苦修炼。人家地位比他高、比他更受重视,那也是人家应得的,是值得所有人尊重的。

“这就是另一方面了”。云瑄叹气,“人间律法直到三百三十八年前大改之前,都严禁女子同男子一般考取功名做官。”

“什么?!!”

云璟不可谓不震惊。明文规定不允许女子做官,等同于间接断了女子读书识字的路。出身富贵人家又有开明父母的女子还好说,可那些出身贫苦的女子,就算不被拐卖,也会终生都在最底层挣扎求生。

云琅细声细气道:“为何会有这种规矩,这不是要女儿家从投胎到哪种家庭开始,就要碰运气么?”

“准确来讲,哪种家庭都有可能不会善待自己的女儿。”

云瑄:“我后来又查了很多针对女子设立的律法,发现禁止女子做官只是开始。后面更是规定了女儿在出生后可以将名字写进族谱,但出嫁之后要在自家族谱上记过出嫁年龄、和夫家是何人,此后除非与夫家和离,否则她的一切都不能在母家族谱上提起。”

云瑜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谁写的规矩?!这不是断了出嫁女儿的根吗!?”

“写这规矩的人就是这个目的,你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句俗语只是俗语吗。”

云瑜气结,几乎有些口不择言道:“那嫁妆呢?!他们不想要自己女儿了,总得顾着情分给女儿很多嫁妆吧!”

云瑄:“还是那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那又怎样?他们难道会连嫁妆都不给吗?”

“有没有可能”,云琪挠了挠下巴,说出他的猜测:“是因为不想要女儿的同时,还不想给嫁妆。毕竟会和女儿一起‘泼出去’。”

“不能吧”,云璟惊诧的同时提出了一个盲点:“成亲前不是还有男方家给女方家的聘礼吗?聘礼和嫁妆这一来一往的,给自己家女儿花钱怎么还不乐意了?”

云瑄:“因为继承权。人间律法规定,到府衙明确登记过财物所有权的人不论男女,他/她死后第一批有资格继承的是子女,然后是伴侣,最后才是父母。如果这三个都不存在,则财物充公。”

“这其中,女儿若是未出嫁,则与自家兄弟拥有同等继承权,财物经过府衙均分后方可继承。女儿若是已出嫁,则不论财物所有人是否在世,均视为放弃继承权。”

云琼:“这未免也太严苛了。”

云环:“富人家不愿给女儿继承权,穷人家不愿培养女儿,难道女子就不能一辈子不嫁人么?”

“我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云瑄轻易看穿他们的想法,毕竟他也曾想过:“但是当时颁布法律的人,几乎断绝了女子所有活路。”

“律法规定:家中女儿满二十五岁未出嫁的,每年要加收一份人头税;女儿嫁入夫家三年未育有子女,则女儿有罪;女儿出嫁后与夫君感情不睦到要和离,则女儿下狱半月,出狱后如仍旧坚定和离,方可得和离书。但和离过的女儿仍旧不得回娘家族谱。”

听完这一连串的律法,云姓兄妹皆是又气又不知所措。

云琼字字句句都冰冷道:“写这些律法的,怕是恨不得天下女子都不好过。”

云琳云琅:“就是就是๐·°(৹˃̵﹏˂̵৹)°·๐!”

“哎呀好啦”,云瑄尽职尽责地出来安抚弟弟妹妹,一罐甜茶被他放在书本上方,一边用热水冲泡一边说:“其实这些律法最近一百年都有在改,只不过很多人的行为还改不过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现在那些对女子不好的规定,已经被人间一位左丞相都删除改正了!”

骤然听闻好消息,七个人都呆住了。

“好耶!!!”×2

云琳云琅手拉手冲向云瑄,好在后者及时放下手里的活,转身接住了两个妹妹。

云瑄好笑不已:“你们两个也太冒失了点。”

云琪说道:“因为很值得高兴啊。只要有了同样的出路,普通的女孩子都可以过得很好。”

云环附和:“真是让人如释重负的消息。”

云璟摆出酷帅的姿态,又忍不住破功去贴近云瑜:“云瑜,这个什么左丞相很厉害诶,能修改律法什么的。”

云瑜←_←:“是啊,恭喜你又有新的崇拜对象了。”

感到衣服突然被轻轻拽了一下,云瑄顺着力道看过去,是抿着嘴不说话的云琼。

和云琼对视,云瑄悲剧地发现自己竟然读懂了这个弟弟的微表情,说道:“听说那位左丞相功勋加身,深受百姓爱戴。等到和魔族打完了,我带你们去听他的故事,如何?”

云琼不抿嘴了,云琼周围飘起肉眼可见的小花花,云琼很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云瑄揉揉他的脑袋,这反差有够大啊,云琼。

缩在云瑄胳膊下的云琳云琅对视,两姐妹捂嘴偷笑着云琼的不好意思。

“好啦~讨论结束”,云瑄放开三个弟弟妹妹,就要去拿桌子上的甜茶:“喝完这杯甜茶,我们就该继续任务了哦~”

“唰—”

云瑄全身一僵。

雪白鞋尖踏在地面,发出“嗒”的声音。

“尘独月”仿佛自带寒冰气场,一现身偌大的办事处都冷了三分。

云瑄低头默不作声,盯着面前迅速结冰的甜茶欲哭无泪:“……”哦豁。

除去他之外的七个弟妹顿时睁大眼,用最快的速度站好摆出行礼的姿态。他们内心用超大声尖叫着:夭寿啦!!!我们不认真做事(其实很认真)要被月天人罚了!!!

“云……瑄”,“尘独月”向着云瑄款款迈步,语调平平:“交代你们的事,做得如何了。”

云瑄暗自平复莫名的紧张感,对着“尘独月”行了一个大礼:“回禀天人,今日整理出沥城近十年人口失踪案例共两千三百五十一例,失踪了两千八百七十六人,外迁户口共七千两百三十二户。而这其上均无殷绍衣之名。”

殷绍衣。这个陌生的名字是从“尘独月”嘴里说出来的,云姓兄妹也不知道这是何人,只是刚离开之前那户拒绝他们入宿的人家,就被带来了这里。

天人要求在这里的文书上找到这个名字,于是他们就找了。结果却是他们经历了几乎要不认识汉字的两个时辰,也没找到有关殷绍衣的只言片语。

想起这件事,哪怕月天人在场,云璟也难以抑制地升起悲伤情绪。浓重黑气吓了云瑜一跳。

谁知道啊!兄弟姐妹里最不愿意看书的就是他了!耐着性子看了两个时辰名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真的很难过、很委屈有没有!

负面情绪翻涌,最终是“委屈”占了上风,云璟低着头拼命忍着眼泪。

云瑄简直头皮发麻,他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云璟的情况,但他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回身安抚,只能恭谨地等待月天人发话。

天不遂人愿,“尘独月”偏偏就把目光看了过去。

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千烑。永远都知礼明仪,恪守规矩,漂亮的紫眸总会带着期待向他看过来。而他总是惧怕那份期待。

他回应不了千烑的期待,不管是什么。

“尘独月”目光久久停驻。看不到表情也知道是个会委屈的小孩儿,他不无遗憾地想,要是以前千烑摆出这副表情给他看时,他有答应千烑的要求就好了。

可惜了。

他只会把委屈藏起来,他也只会想着以后再补偿。

云瑄低着头,没看到“尘独月”眼底悲伤,他听见成年男子低沉的嗓音说道:“没查到便不必再查了,你们在城里打听一下,人间最近有哪里是人和人之间在打仗。然后都汇报给我。”

“是,弟子领命。”×8

终于可以远离这些文书,云姓兄妹内心欢呼雀跃,恨不能身体立刻离开这里。

“还有就是”,略做考虑后“尘独月”继续道:“若是遇到身上有魔气的人族,在优先保证自身及周围普通人安全的情况下,允许你们使用灵力。”

云姓兄妹:?尊嘟假嘟?

云瑄仰头,语气迟疑:“可是天人,这样没问题吗?当着普通人的面制服带魔气的人什么的……”绝对会被误会啊,要再传出点莫须有的流言,月天门的名声他们可赔不起。

“你等不必怕追究。”

“尘独月”歪了歪头,很努力地面带温和笑意看他,结果却是云瑄眼里一个僵硬的微笑面具。

“待回了月天门,本座自当亲自出面为你们作保。”

云瑄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请别对着不是您徒弟的我练习笑容,谢谢了您呐!

云瑄慌忙低头不再看“尘独月”,极其恭敬地回道:“弟子云瑄,多谢天人厚爱。”

老大起了头,弟弟妹妹也跟着齐声回话。

兄妹八人在云瑄带领下大步走出府衙。

路上云瑄破天荒的情绪外泄,吓得弟妹们一时都不敢说话,又不知该做什么。

跟在最末尾的云琼猛地停住脚步,惯来没什么表情的他眼神渐渐凶狠,立时窜了出去。

好似身边有风迅疾而过,原先走在他前面的兄弟姐妹都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云琼鲁莽如幼兽,双手拽住云瑄——的衣袖。

……奇怪,怎么觉得会拽衣袖很正常。

“不许生气”,云琼先是用平常音量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这没头没尾且更像命令的一句诉求让云瑄不解时,云琼又大声喊了出来:“你不许生气!!”

云环往旁边走了两步,方便视野宽阔起来观察情况。

情况究竟如何,非要云瑄来说,就是拼命想甩掉杂念不成还被弟弟强行打断施法。

当老大真烦。我欠他们的了吗?

算了,毕竟是他这次反应过激了。

这么一想,云瑄又习惯性地挂上合格的完美微笑,用摸头来安抚云琼的情绪:“不生气不生气,云琼说什么瑄哥都答应你,好不好?”

云琼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恶狠狠瞪他。

这就是没哄好的信号了。

云瑄叹气,摸头的手撤回一半,在云琼面前伸出小指:“道歉不够的话,加上瑄哥和你拉勾?条件你来说。”

云琼意动,凶狠表情褪去,许久才勾住那根小指。

云瑄松了口气,终于哄好了。

——合瞬城城东 商户聚集地——

千瓣莲重新合拢成花苞状时,千烑长出一口气,治疗终于结束了。

可轻伤的兵士还好说,重伤兵士到底是数量庞大,千烑勉力支撑许久才只是稳住了不让他们伤势恶化。

还是得找到足够的药,光凭自身硬挺完全不行。麻烦的是如今这世道哪儿也不太平,别说药草了,普通杂草都会被难民和着土吃下肚去。这些兵士最后很可能被疼痛折磨致死。

千烑按揉额角,试图缓解眩晕和头痛。

“#&人,……事?”

“……早就……你别……”

灵力消耗过度了,得赶紧恢复。刚才是不是有谁说话?

千烑神志一清,第一眼就是安榆炀带着怒火的脸,银灰色眸子里闪烁着红芒。

余光里,还有不少清醒的士兵带着担忧目光向他们看过来。

体内灵力干枯的经脉被另一股灵力冲刷,千烑迟钝许久,才发觉灵力来源处是他被安榆炀紧握着的手。

「关键时刻忧心主人,加十分;对主人怒目而视,扣三十分(∩❛ڡ❛∩)」

千烑:“……”是亲爹你就别说话烦我。

正想说些什么辩解一下,安榆炀笑得虚假说道:“主子不必忧心,抗盟的杨将军已经把俘虏的审讯留给我们,您稍候只需要全程观赏,可好?”

「啧啧啧,璇儿啊,可千万别说‘不好’。这恶仆敢用一副威胁表情待你,你得直接动手罚他才是。」

对来自安慕庭的说教,千烑虚心听取并瞬间向安榆炀传达了一种名为“满意”的情绪:“做的不错,不过要先去见那位杨将军。”

“……遵命。”

安榆炀仍是落后千烑半步走,手上未曾松开,灵力传输缓慢而稳定。他们将一众担忧目光撇在身后不管。

千烑自认是个没有反骨的好孩子,但是对上自己看不惯的亲爹,千烑的反骨从无到有生长得自然而然。

千烑并不排斥学习御人之道,御下之道同样。他排斥的是安慕庭将安榆炀定位成地位低贱的奴仆。

作为儿子,千烑必须承认安慕庭是个有大病的爹。不管这个认知有多么大逆不道,首先它是一个事实,而事实是安慕庭纯属有病。

论悟性,安榆炀学兵器武艺一点即通;论天赋,安榆炀精通傀儡术;论资质,安榆炀的御风诀使得出神入化。

这么好的先天条件,作为家主安慕庭却下令把安榆炀安排到年幼的千烑身边,做事事以千烑为先的仆从。

千烑无法理解,千烑内心极度不平衡。

看看水镜宗的天南星,再看看妙兮山的樱雨涵,亦或是葬剑谷的江古流。他们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禀,哪一个不是门派继承人?

但是反观安榆炀,他样样出色,除了早年的杀手经历不成问题以外,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在给千烑当仆从。

千烑认为这很不对。

给他当仆从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每当安慕庭强调安榆炀是他的仆从时,千烑只觉得烦,并对安榆炀感到深深的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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