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存在》会员加更

也就是在那个雨夜，她便那样贸然闯进他的世界，无关乎风月，无关乎情浓。就在谜时泽手中卷起暴风骤雨，欲将两名“影”的成员置于死地时，堪堪出现在他面前，求他放过来者。原本，只那一招，谜时泽便可轻易置对方于死地。可正是她的出现，给了敌人可趁之机。待谜时泽回过神来，敌人早已遁形无踪。

但眼见敌人逃离，谜时泽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愠怒。他只如先前那般，微微侧身，将双手拢在广袖里，静静伫立在樱花树下，不再挪动半步。然后，他仿佛知道少女并无恶意股，就这么由她步步走近，最终来到自己身边。以谜时泽的能力，他本可以让她在瞬间便灰飞烟灭，可他却只痴痴地凝望

“不穿鞋，不会冷吗”普满树的蓝星花，直到她看见他裸露在外的双脚，小心翼翼地问谜时泽，

‘一直站在这里，会不会着凉？’谜时泽是那弹指之间，谜时泽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异。他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澄澈的眼睛，那么多年了，除了诺贝儿之外，第一次有人询问他好不好。不为阿谀奉承，不为试探，只是想问他，他好不好而已。

“告诉我，你的名字”也正是那一刻，谜时泽的目光终于落在眼前这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女身上，他直视她的眼，线缓启口

“夕荧，是二长老谜珂派我来伺候您的。”淅沥的雨丝中，夕荧的声音细如蚊呐。

“夕……荧……”听闻谜时泽默念自己名字，就在凉风乍起时，夕荧忽觉自己猛地被身前这个看似落寞的人楼入怀里。而就在被谜时泽揽进怀里的那一刻，他脑海中有关“那日”的记忆赫然浮现在夕荧眼前，竟让她觉得……那么孤寂。

“现在……您会不会觉得暖和一点……”所以，只迟疑片刻，她便抬起手，反抱住谜时泽，尽管心知自己这样做，有违最初本意。可那时长发略显凌乱的谜时泽，却让夕荧觉出一丝疲惫感，就像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可即使是透露出倦怠气息的谜时泽，在夕荧眼里，依旧美得宛若神抵。

彼时的延岚身着一件牙白色云锦丝莲花纹底宽袍，其外是一件淡紫色纱衣。那头随意被散在肩的银白发丝就像是融入月华的光译，在漫天飞花中烟赠生辉。那双如异坡蓝宝石般的眼隆里，似有几尾游鱼在缓缓游心。他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以妖烧却不可欺的威慑力，这……便是斯坦家族族长——谜时泽！

如果……如果可以，她多想忘却所有，只以“夕荧”的身份，就这样一直抱着谜时泽……

“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谜时泽却在那刻将她生生推开，眼里再度裹覆起层层冰霜，尽管接替浠水之前，夕荧便该对谜时泽的脾性有所耳闻。可听闻这番话语，夕荧却不知除去意料之中外，她的心里为何还有一丝……失落。

话音落下后，她久久望着这个淡雅如樱的男子，叹息间，还是依他的话，将谜珂交予自己的膳食放于桌上后，便离开了。依如她当初走近时那般，无声无息。轻得好像根本无法在谜时泽心上划出丝毫波纹。

下午第一节课刚开始，谜亚星便见艾瑞克自忙活起来。一会与左边同学耳语一番，一会又和右边同学说说笑笑。估计不多时，他的邦交范围就会扩展到前后左右。

“艾瑞克，你来说说，我刚刚讲到哪里了”正这样暗自揣测着，忽听台上传来帕滑落地语带愠怒的提问声，话音刚落，季衡才站起来，唐僧就仿佛料定他答不出般，只停顿半秒，便快速切入正题

“我上的课有那么可笑吗？！需要你表情这么丰富？！”像是还不解气般，帕滑落地又说

“整个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就见你一人左转右转，很忙啊……转过去，看看还有多少天！”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老师 我错了”尽管心里有气，斜睨了帕滑落地一眼，乖乖转过头去，瓮声瓮气回他一句

“还有275天”后，艾瑞克还不忘呈低头认罪状地加一句

本想再说些什么的帕滑落地见艾瑞克已经知错，于情于理都没法再责备些什么.只行让不请坐下，可口头上虽然是让艾瑞克坐下了，帕滑落地的目光在开始上课后，却又在艾瑞克身上停留许久，才转向别处

然而，什么是“好了伤抱忘了痛”，谜亚星以为，这句俗语已在艾瑞克身上得到充分诠释。

“喂喂，你发现没？帕滑落地特别喜欢说‘对吧’和‘对不对’，不信你听”才刚坐下，谜亚星便听艾瑞克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即使因为背对自己而无法看见艾瑞克表情，谜亚星也能从他的话语里听出满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之情。之前，从没刻意关注过，听艾瑞克这么一说，才感觉似乎确有其事，细数一下，不过短短五分钟时间。“对吧”和“对不对”便交替出现了45次。倘若注意到这个问题，再配合当时的授课背景，要想不笑果然有些难度。

“我说的是吧”或许正是听见后座传来谜亚星有些阻塞的呼吸声，艾瑞克又兴奋地往后靠

了靠，话音刚落，便听唐僧说了句“对吧”，一时没忍住，愣是让谜亚星自喉间发出一个古怪的声音，顿时引来侧目无数。

“可眼下，相较于较真老师口头禅的出现频率，我更在意的，却是你是否会一直在这里。就像此时此刻，坐在课堂里的你，会因为发现某个无足轻重的问题而兴奋异常，也会因为扰乱课堂纪律而被老师批评……这才是你，才是你艾瑞克应该拥有的人生。可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又会消失不见的你，你又是否知道，那日我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听帕滑落地将那则噩耗传达给全班，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着服前忽然空出的座位？如果这些你都不知道，那你一定更不知道，今天上午，当我看见重新站在我面前，对我又说又笑的你，我有多高兴……”然而，问不出口。无论如何，都无法问出“你是否会像现在这样一直存在”这个问题，收敛了笑容，谜亚星眼里随即蒙上一层无法洞悉的黯淡。

时近傍晚。太阳快要落到山头时，除却个别几处地方，整所学校都陷入一片沉寂。空荡的体育馆里，一张张叠放在角落的坐垫上，整齐安放在器具室的器具上，都被夕阳打上无数光斑。而那一道道落日余晖，也穿透玻璃，照进正靠墙而坐的两人身上。他们两人的鬓角，都因为刚才剧烈运动而淌下汗来。

“那个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对我说，只要我答应他，不触碰喜欢的人，他就能封印所有人的记忆，让我以现在的模样一直存在下去……”接着午休时候的话题，艾瑞克一边转着手里的篮球一边说

· ‘喜欢的人’……是指小芙蝶？”

“嗯，只有她。”艾瑞克看向谜亚星，重重地点了点头。

“注意点小芙蝶的存在，还是高二第一学期的事情”半晌，见谜亚星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宛如洞悉少年心之所想般，艾瑞克微微一笑

“那时候，小芙蝶她是我们班语文课代表。可她的识人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差，都一学年过去了，发作业时，还是会记不住人名。好几次都是在好友的帮助下，才勉强把被老师打乱顺序的作业发完……于是，每次看见她面露窘迫的神情，我都会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开始注意起她来。而且，那时又恰好坐在她的斜后面。有段时间，见她上课时一直低头看一本书，禁不住好奇，就趁下课时，问她是什么书。”说着说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艾瑞克终于忍不住“噗噗”的笑出了声音

“你知道是什么书吗”说到这里，艾瑞克忽然停顿下来，表情认真地看向谜亚星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只给谜亚星几秒的思考时间，艾瑞克便接着说了下去

“《人间失格》？”

“嗯。太宰治的书，总带有种颓废、晦涩的气息，让人无法一次性读完。可读着他的书，尤其是《人间失格》这篇文，我却觉得，那个小丑，仿佛就是自己。”看向谜亚星，艾瑞克有些局促地擦了擦人中

“很可笑吧？可那个时候，我真有这种感觉，觉得在同学面前耍宝的自己就像小丑一样，就连现在也不例外……”说到这，艾瑞克又笑了。只是这一次，他的嘴角却泛起层层苦涩

。

“你一定觉得很讽刺吧？看似在人前总能与所有人打成一片，几乎八面玲珑的我，竟然会惧怕人类……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讽刺……

“所以，可想而知，当我看见她也在读这本书时，心里立刻升腾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好像终于在她的身上找到某种同质性。对了，‘同质性’，你知道吧？通俗来说，就是某类事物间存在的相同属性。”是该说艾瑞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该说他“意识流”？面对这个节骨眼上，仍不忘搬出他那套社会学理论，对自己说教一番的艾瑞克，谜亚星着实有些心累。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了小芙蝶的想法，我全部都懂得”好在“掉书袋”少年在注意到好友的脸色变化后，艾瑞克很快就把话题重新切了回来——那些因惧怕人类而无法熟记名字的惶恐与不安，与人类相处时的恐惧与害怕，在那个瞬间，我全都了然于心…·…

夜幕逐渐降临的大背景下，体育馆里的温度似又下降几分，即使穿着藏青色冬季校服，也仍能觉出几分寒冷。

“其实……保有(你离开时)那段记忆的，除了我，还有乌克娜娜”在听艾瑞克说着有关小芙蝶的事情时，谜亚星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乌克娜娜的身影。待他反应过来，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好吧，我知道。”朝谜亚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艾瑞克又淡淡补充道，

“一开学我就知道你有秘密。说出来也许你不会相信，就在你自我介绍时，我就知道，你有秘密。只是我从未想过，竟会有一天，能以这样的方式开诚布公地与你交谈。可才开启的话题到这里，却已然结束。”低头看了看表，六点半，艾瑞克向谜亚星投去一抹“兄弟你懂的”的目光后，背起书包，拿起篮球，便往体育馆外走去。

“哟” 补课结束后，当作为值日生的小芙蝶最后检查完门窗是否关好，走出教学楼时，忽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难掩惊讶地看向这个时间仍在学校的艾瑞克，小芙蝶一时忘了言语。印象里，虽然月考后高三年级九个班都开始补课，但其他班并不像自己班这样每天都会留到很晚。也正因为如此，蕊蕊才总埋怨卜大侠太不通情达理，害她不能和乌克娜娜一起回家。

今天这么晚还在学校……难道帕滑落地也拖堂了？可是，没听蕊蕊提起

“才下课?”正暗自揣度着，小芙蝶忽听艾瑞克问自己

“那……一起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什么吧！”

夜色中，小芙蝶看向被路灯打亮脸庞的男生的脸，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彼此已经好久不见一般。迟疑片刻，小芙蝶才缓缓点了点大，可虽说是“一起”，从教学楼到校门口的这一路上，小芙蝶却总感觉，艾瑞克像是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般，始终落后自己几步。这不禁让小芙蝶起了疑惑。又同行几分钟后，大约是察觉到小芙蝶心中疑惑，季衡快步上前，与女生并排后，面露为难地挠了挠头

“那个……抱歉，我们之间必须保持一段距离， 象征性地在自己与时迁之间比划一番后，男生接着道

“可能这么没有点奇怪，但出于某些原因。”刻意加重语调，突出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没办法触碰你，就连衣服相碰都不行。所以……还请你谅解……...这是小芙蝶第一次看见艾瑞克如此认真的表情。远处的路灯在季衡验上打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望进他熠烟生辉的眼瞳里，尽管仍旧心存疑惑，小芙蝶知道，艾瑞克说的，都是实话。因而之后前往便利店的一路上，小芙蝶始终与保持着大约半米的距离。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去？”便利店里，等待结账时，小芙蝶口问了句。

“嗯，放学后就一直和谜亚星在体育馆里打球来着。小心烫”用目光象征性地“指指”装在塑料袋里的篮球，替小芙蝶把关东煮的钱一并付了后，艾瑞克把盛有咖喱鱼蛋的纸杯递给小芙蝶

“你好像和谜亚星感情特别好。”接过艾瑞克递来的纸杯，望着杯中热气腾腾的汤汁，小芙蝶这样评价道。

“你说那个家伙啊”若换做以往，听见小芙蝶在自己面前提起别的男生，艾瑞克一定会露出一脸“好受伤”的表情，语带哀怨地抱怨一番。可这一次，无意识地转动手中纸杯，艾瑞克却只淡淡说了句

“因为……没办法不管他嘛。我实在没办法不管那个看上去永远都笑得那么勉强，好像从来不知“快乐”为何物的弟弟啊……”抬头看向小芙蝶，许久之后，艾瑞克又接着说了这么一句。

关于“哥哥”与“弟弟”的由来，那该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在某个模糊的时间凹陷里，艾瑞克依稀记得曾和谜亚星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二月四日。怎么？”

——“那你几几年生的？”无视谜亚星的问题，艾瑞克接着问道。

“二零一二年……” 大约是嗅出某种隐匿在问题背后的阴谋味道，谜亚星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经典”回答。

“不带这样的……”眼见阴谋快至流产边缘，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起来

“不管，不管，快，快叫声‘哥’听听！”艾瑞克至今记得，当时看着尽耍无赖的自己，对面的谜亚星是怎样一脸“我不认识你”的表情，可说到底，无论颜生再怎样不情愿，在他的“坎贝尔试独门死缠烂打功”的软磨硬泡下，谜亚星还是不得不俯首就范。

于是，在人前，季衡与颜生是完美的官配对象；私底下，两人却成了兄弟关系。艾瑞克是哥哥，谜亚星是弟弟。所以，哥哥是不可能不管弟弟的……

想到之前打完篮球后，与谜亚星两人在体育馆里的那番长谈，艾瑞克忽然觉着有些滑稽。今天的自己，就像是大限将至的老人，一个劲儿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大限将至……是这样吗？

坐在便利店的座椅上，尽管耳边不时传来移动门自动开关的门铃声，出神地望着此刻仍在自己大脑支配下一握一松的双手，艾瑞克却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沙漏正静静安置在身体某处。而沙漏中那些被施下魔法而一度停止的沙砾，不知何时又会再度流逝……

就在觉察心中不安的那一瞬，艾瑞克不禁想起保尔·魏尔伦曾在《智慧集》中说过的话来。他说，所被选中的，唯有恍惚、不安，而这两者中，都有我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