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别离，解痴狂

侯天通听得马车内咳嗽声，当即凑近查看，说道：“秦大爷醒过来了。”说着取来水壶交给秦家蔚。只听秦刿喃喃道：“阿雅......阿雅......你去哪里？不要离开我......阿雅......”显是意识尚模糊，恍惚中兀自沉浸在梦里。秦家蔚连忙扶起父亲喂了些清水，秦刿才渐渐安静睡去。木菁菁道：“你爹说的阿雅就是你娘亲吧？”

秦家蔚道：“正是。我爹每逢十五月圆之夜都会思念我娘，可惜再也无法相见。”木菁菁笑道：“家蔚弟弟，日后你若觉得无聊可以到乌龙山来找我玩。”她见这个家蔚弟弟身世可怜，便萌生了照顾之意。

洪门镖局和马帮一众人马向西官道走了数十里地，裴伏石向程八刀、洪全海等人拜别，马帮秦晋分舵只能送到此地，各自要回各自堂口。洪全海拿出五千两白银相赠，裴伏石谢过，领着马帮一众人马向北而去。

马帮众人一走，路上也就洪门镖局和程八刀、连万山、木菁菁及秦刿父子共十六人。这时天已渐暗，洪全海道：“大伙儿快点，天黑之后这山路不好走，再有两个时辰便到前方陈家庄歇脚。”这陈家庄是个小山村，路并不好走，走了两个时辰根本到不了。这时已近子时十分，众人还在山间官道上赶路，只听山林间虫鸣夜枭此起彼伏，偶尔还夹着几声狼叫，众人虽说是江湖汉子，在这深山夜路上走内心也有些揣揣不安。

正行至一片竹林，入夜的山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只听一声嗖的破空之声，一根碗口粗的竹竿飞向镖局众人，镖队人马顿时大乱，纷纷闪身避让。洪全海眼疾手快，操起腰间秦家蔚赠送的秦字刀，一刀劈向竹竿端口中间，嗤喇一声竹竿分成两爿，分向两边飞去。

竹竿飞过，更听得嗖嗖嗖之声接踵而至，竹林间密密麻麻射来无数羽箭。洪全海、程八刀、连万山等人纷纷抽刀格挡来箭，洪大全和侯天通急忙躲在铁箱马车后躲避，有几名弟子大声惨叫已是中箭倒下。不少马匹也中箭惊嘶蹬蹄，顿时乱作一团。

拉马车的马匹也中箭嘶鸣，赶马的弟子已不知去向，那马口中呼哧，拉着马车直往山坡下冲。木菁菁和秦家蔚在车内感到车身剧烈颠簸，任由这疯马狂奔，马车定然散架不可。木菁菁抢出车门迅速抽刀斩断缰绳，那马一自由便狂奔而去。只是这马车顺着山坡兀自速度不减，竟一路滚向山涧之边。木菁菁眼看形势不妙，拉着秦家蔚要冲出马车，只听秦家蔚大喊：“我不能丢下爹爹！”说着去拉秦刿，可是秦刿仍处于昏迷，他这少年又如何拉得动。眼看马车即将翻入山涧，木菁菁道：“来不及了，你不跟我走就死定啦！”说着手上运劲，秦家蔚被拉着身子腾空而起，跟着木菁菁飞出车外。

秦家蔚眼见马车滚落山涧，登时大急，大叫：“爹爹！”跟着扑向马车，只是这山涧在黑夜之中看起来不知有多深，马车滚落后只剩下那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唤声来回荡漾。

秦家蔚难掩心中丧父之痛，竟也不哭了，怔怔地站在山崖边。

这时山坡上火光四起，顿时不知亮起了多少火把。只听一人朗声道：“大胆反贼，你们以为出了城便跑得了吗？”声音正是“鹤顶判官”解元。

原来解元见马帮人多势众，手下侍卫不多，当即假意放了秦刿父子离去。走不远处又暗暗折回，见到洪门镖局等人现身，他们要追查的铁箱料定是洪全海带的这一口，便暗中观察，又派人手持尚书省密令，前往附近驻扎的骁骑府调来一千左右卫士兵，一路跟到这里，待到马帮众人离开，便伺机下手包围捉拿。

洪全海心想：“还是这金佛惹的祸，倘若定是保不住，官家要拿便拿去便是，别为这横财白白送了洪门镖局四十多口人命。若是那无常公子责怪，那也只能跟他拼了。”当下朗声道：“咱们洪门镖局虽然行走江湖，过的是那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但自问都是不偷不抢，做的都是那本份买卖。不知解捕头称我们为「反贼」是何缘由。”

解元冷笑道：“你们押送杀人越货的贼赃出城，抗拒追查，勾结匪类，先杀侍卫，又挟持守城将领，携脏出逃，不是反贼是什么？”

洪全海道：“咱们镖局买卖，只管承诺受托之人的镖物万全，并不管所托之物是何来路。我洪门镖局的招牌也是一诺千金，所做之事并非对抗朝廷，只是出于江湖上的买卖道义。至于杀害侍卫......”说罢望了望秦家蔚和木菁菁，道：“秦家父子和我这位程兄弟、连兄弟还有木姑娘一样，也是在下请来的朋友。都是无心之失，如有得罪，请解捕头看在秦刿已身中剧毒，无药可救的份上网开一面。”洪全海甚看重义气，知道程八刀和连万山以及木菁菁与此事无关，不愿他们扯上洪门镖局的事，便说明他们并非洪门镖局的人。至于秦家父子，本来豪无瓜葛，只是出于侠义又出于对秦刿的敬重，也帮着向解元求情。

解元冷冷道：“你倒是够义气，叫上这些三教九流之人与你护送贼赃，还想撇清关系吗？”当下传令：“左右卫听令，在场一干人等统统拿下！押送顺天府！”洪全海忙道：“要拿便拿我洪门镖局就是，跟我这些朋友可没干系！”

众左右卫士兵正欲上前拿人，忽听得一人惨叫之声大起，只见一士兵咬住另一士兵颈脖处不放，旁边的士兵急忙上前分开二人，那咬人的士兵又咬住了另一个士兵的手，口中呼喝，如同发狂野兽一般。

这下变故来得甚是突兀，解元立即上前查看，见咬人的士兵充耳不闻，如痴如狂，当下手起刀落取了那士兵性命。正待命人捉拿嫌犯，忽然那两名被咬的士兵也发起狂来，对着身边的人扑身咬落，顿时侍卫队伍里乱作一团，听到有人叫道：“有鬼！”“妈呀，我被咬了！”“别过来，过来我可不客气了！”“兄弟你被咬了，只能把你杀掉！”只听兵刃乒乓声不断，又有两人被咬后被同伴杀掉。众侍卫面面相觑，面如死灰，不知这山坡上隐藏了什么，都不敢靠近同伴，忽然有人掐灭了火把，跟着众人一个个把火把踩灭，顿时竹林一团漆黑。黑暗中众人纷纷散落飞奔，生怕被同伴咬到自己。

洪全海叫道：“此地不宜久留，众兄弟带上东西快快跟我走！”木菁菁拉着秦家蔚也飞奔过来，众人推着铁箱，往陈家庄方向一路狂奔，过了半个时辰，再也不见朝廷左右卫士兵的踪影了。

众人推着这铁箱马车累得够呛，但终究是逃出追捕，各个欣喜不已。说起适才士兵中发生之事，众人又惊又疑。侯天通道：“难道世上真有吸血僵尸？”说到吸血僵尸，众人心中无不毛骨悚然。洪全海道：“哪有什么吸血僵尸，我猜是木教主的手段罢。”说完看了看木菁菁。

木菁菁笑道：“洪总镖头果然见多识广。没错，这正是我教的「嗜脑神蛊」。”侯天通道：“木教主，这「嗜脑神蛊」是何物？”木菁菁道：“这毒由三虫三草提炼而成。三虫乃冰蚕、火蚁、芒蛭三虫。夏天便是活生生的虫子，蛊养后到了冬天身子便僵死，身上长出彩菌，彩菌养成后落下孢子便可提炼这「嗜脑神蛊水」。适才我只用了一根金针涂了一小滴，射入其中一个士兵身上，这毒便立即随血液入脑，不受意识支配，令人发狂。咬人只是这孢子在人体内的生长所需，被咬之人由口水进入另一人血中，即完成了一次生长。如不杀死这个被咬之人，可以反复生长三次，毒力便减弱了。”

听罢众人无不骇然，洪全海道：“贵教神物果然匪夷所思。这毒如此恐怖，如三次生长不减弱传染毒力，岂不人人被嗜脑，天下大乱？”木菁菁淡淡地道：“先祖正是考虑此毒如此邪门，才调制了毒力减弱的法门，不然被歹人得到真的会遗祸无穷，适才也是没办法才逼我使出此药来解围。”

一旁的秦家蔚忽道：“解元这狗官害死我爹，我将来定要取他性命，祭我爹今日之仇！”洪全海等人忙于对敌，并无注意山坡上马车翻入山涧之事，都道：“啊哟，秦爷死了？”木菁菁叹了口气道：“秦爷的马车失控堕入了山涧。”洪大全道：“我们还道秦爷的马车留在山上，我正待折返回去接，怎料......”说罢也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