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江来疯了

在所有人和猴的注视下，江来把小美最心爱的米奇公仔放在了她的胸前，又把周良拿来的香蕉和野果放了进去，他望着小美笑容凝固的脸庞，心底涌动出强烈的酸楚和悲伤，是时候做出永远的告别了。

　　江来缓缓的蹲下身子，从身边拿起一根长木棍，双眼之中目光暗淡，直勾勾的凝视着小美精致的面庞，他拿起一根木棍，动作轻缓的搭在墓坑的最末端，然后又拿起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随着他一根接一根的把木棍并列搭上墓坑，小美的脚，小美的腿，小美的腰，直到小美的胸口也被搭好的木棍所遮挡，江来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身后传来的抽泣啼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罗菲菲痛苦的把深深脸埋在江寒雪的肩膀上，她早已泣不成声，一双眼睛红肿到凸起。云梦洁就像一只小猫，她紧紧的抱着周良的手臂，脸颊紧贴着他的胸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泪光闪动，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精致的面庞流淌。

　　王辉低垂着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握着，指节骨泛着没有血色的惨白，姜旭微低着头，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目光下移注视着墓坑里静静躺着的小美，也注视着沉默无声的江来，两人在江来身后并肩站着，泛红的眼眶里眼泪在打转。

　　而在人群的最外围，张宽偏着脸注视着不远处的大海波涛，贾正文低着头凝视着脚下的地面，两人仿佛不敢去看江来，更不敢直视此刻的小美，他们的脸色与其他人如出一辙，甚至更显几分落寞，没人能知道他们此刻的内心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更没人能体会他们此刻的心情。

　　“踏，踏，踏”，江来拿起一块石头，一下接一下的敲击在那些木棍上，沉闷的敲击声回荡，木棍被紧紧的镶嵌在墓坑上，等到他把最后一根木棍镶嵌完成，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挡在了墓坑外，小美彻底被封在了墓坑里，连带着也把所有人最后的一丝期待切断。

　　葬礼到了最后关头，江来慢慢的站起身，从身边的土堆上捧起一把泥土抛在棺材上，紧接着所有人开始用双手捧起潮湿的泥土，木棍构成的简陋棺材逐渐被泥土掩盖，然后越堆越多，墓堆也越来越高，一座新鲜的坟丘逐渐形成。

　　“这里埋葬的是一位来到人间的天使，她不曾消亡，只是再次回到了她最初的天堂”，在一截被扒去外皮的白色木头上，江来用匕首一笔一划歪歪扭扭的雕刻上了这句话，最后又在这句话的最后留下了小美的名字。

　　在最后一笔刻下之后，江来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犹如清泉般狂涌而出，开始他还在努力克制尽量压抑，可是他刻下的最后一笔，如同一把无比锋利的刀，在生与死之间划出了一条深渊，真正让他感觉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已经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江来跪倒在小美的坟墓前，撕心裂肺的痛哭哀嚎着，额头一下接一下的猛磕着地面，在坟墓前硬生生砸出来一个坑。

　　“江来，江来，别这样折磨自己”，罗菲菲赶紧蹲下去，伸出双手用尽全力拉着江来的肩膀，一边哭一边大喊着。

　　任凭罗菲菲如何用力，江来始终没有起身，他把额头深深的顶在坟墓前的松软泥土里，眼泪划过脸颊直接融入到了泥土中，就这样一直跪着，一直哭着，而罗菲菲在他的身边也一直哭着，一直陪着。

　　张宽和贾正文在江来崩溃前，先一步逃离似的走了。紧接着周良蹲在江来身边，低声安慰他和罗菲菲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随后也拉着云梦洁回了石寨。

　　“你们也走吧，让他静一静，有我在这看着他，不会出意外的”，罗菲菲抹了抹脸上的泪，她回身抬头看了看江寒雪和王辉以及姜旭，低声对三人说。

　　江寒雪伸出手指轻然拭去眼角的泪花，一双妩媚的眸子直勾勾的凝视着罗菲菲，停顿了几秒后才微微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仍在痛哭的江来，随后径直转身离去。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王辉拍了拍江来的背，低声安慰了一句，然后和姜旭一同走进了丛林。

　　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海岸，坟墓旁只剩下猴群还围绕着坟墓聚拢在一起，布鲁托的一双眼睛望着江来，它那低沉的声音在江来的脑海里回响着：“死亡对于她来说，是另外一种解脱，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不能永远活在悲痛中，给我打起精神来，小美不想看到你这样”。

　　“我明白”，江来的脸仍旧埋在地上，他用极低的声音回答了一句。

　　布鲁托听到江来的回答后，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丛林，猴群陆陆续续的跟在他身后，几只小猴子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

　　海岸上终于彻底的静了下来，江来停止了痛哭，但也没有抬头，就这样无声的跪在小美的墓碑前额头紧紧的贴着冰冷的地面，他闭着眼睛，仿佛在感受地下小美最后的一缕气息，单纯，快乐，自由的气息。

　　罗菲菲看到江来不再哭，她也缓缓的松了口气，这时候她才意识到，江来几乎一整天都在忙活小美的身后事，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外，大半天已经水食未进。

　　“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你会垮掉的，小美已经走了，我们拦不住，但是我们可以带着她的那一份信念，好好的活下去”，罗菲菲揽着江来的肩膀，望着小美的墓碑，她把头靠在江来的身上，低声安慰着。

　　“去给我拿点吃的吧”，江来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疲惫的声音却在罗菲菲的耳边响起。

　　“好，你等我”，罗菲菲听到江来说的话，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下来，还想吃东西就好，想吃东西就想活，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心，那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罗菲菲抬起手臂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然后一路小跑着钻进丛林，她在拿公主裙的时候记得那边有一片香蕉树，比回水塘边的山洞要近的多。

　　罗菲菲走了，江来缓缓的抬起头，他那遍布血丝的双眼凝视着小美的墓碑，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小美百灵鸟似的笑语，内心的所有不甘直冲脑海，如果方才的悲痛只是一条溪流，那此刻的愤怒就是眼前的大海，他让罗菲菲去找食物只是一个小小的借口，他想要给自己足够的空间来发泄出来。

　　“老天，你已经拿走了她的全部，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她，这座岛上最不该死的人就是她呀”，江来鼓足了气力突然仰天长啸，对着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他声嘶力竭的大吼着，鬓角上的青筋根根爆起，整张脸都因充血而而散发出一抹红光。

　　“你为什么不让所有人都死，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你回答我”？

　　没有人回应他，耳边只有海风在吹拂，海浪在拍打，海鸟在哀鸣。

　　江来伸手扶着地面挣扎着站了起来，长久的跪伏让他的双腿有些酸胀麻木，甚至有些瑟瑟发抖。

　　可老天仿佛就是在和他对着干，扑通一声，刚站起来的他双腿一软再次跌倒了下去，他不服，于是又着再次站了起来，结果再次摔倒，紧接着他咬着牙再次站了起来，这次他赢了，他仰着头凝视着天，身体挺的笔直，如同一根立柱。

　　在江来的内心深处，在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燃烧，一股澎湃的力量暴涨，他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座火山，全身的血液都化为了滚烫的岩浆，沸腾的气浪越积越多，几乎下一秒就要让他的身体炸裂，可是又没有足够喷发的点。

　　他需要发泄，他需要排解，再这样下去他会怎么样？他会活活把自己逼疯，会把自己憋死。

　　于是他开始延着海岸奔跑，他开始在丛林里狂跳，他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罗菲菲摘了一大堆香蕉抱在怀里，向着海岸狂奔着，可还没等她高兴一会，眼前的一切让她彻底傻了眼。

　　江来就像一只无比兴奋的猴子，他的身影在林子里来回穿梭着，时而痛哭，时而大笑，时而抱着一棵大树想要爬上去，可挣扎了半天也不过是摔了个狗啃泥。

　　“江来，江来，你怎么了？别吓我”？

　　罗菲菲紧紧的跟在江来身后，一边追一边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好不容易摘的香蕉早已不知丟到了哪里，现在她只想知道，就在她离开的这一会的功夫，江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刺激能把他变成现在这般疯癫的模样。

　　两人一前一后在小岛上发了疯的狂奔着，江来仿佛丝毫不觉得累，身上如同装了一个永动机，可罗菲菲的体力却逐渐透支，两人间的距离也越拉越大。

　　江来就像一只发疯的野牛，在林子里横冲直撞，他如同一阵风，嘴里发出声声怪叫和嘶吼，从石寨前疯跑而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寨里，所有人表情惊异注视着江来的身影没入丛林，双眼中透着疑惑。

　　“这家伙这是怎么了？刚才还没事呢，现在又抽哪门子邪风”？张宽站起身，目光越过石寨低矮的围墙，望着江来上蹿下跳的背影渐行渐远，他低声嘀咕道。

　　“可能疯了吧”，江寒雪瞥了一眼江来离去的方向，又转头看向远处一边大喊一边踉踉跄跄追赶的罗菲菲，她面无表情的撩了撩头发，用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般回答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不是不知道小美对于江来代表着什么，那是他现在所能拥有的一切，也是能让他活下去的全部信仰力量，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感情寄托，而现在这根顶天的柱子说没就没了。

　　“可真有意思啊”，王辉阴沉着脸。口中紧咬着牙关，望着罗菲菲气喘吁吁的从石寨前跑过，他转头面向张宽和贾正文，恶狠狠的低吼道，“吵着分药，闹着让他们搬出去，现在你们满意了，小美死了，江来疯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这就是你们给我们的公平，可真公平啊”。

　　“还要老子跟你说多少遍，这事怪不到我们头上，就算我们有责任，那你们呢，就没有一点的责任吗，你们没拿药吗”？张宽的脸色几乎在瞬间变了，胀红的脸仿佛要滴血，他愤怒的抬手指着所有人，口中怒吼着，“分药的时候是你没拿还是他没拿，所有人都拿了，凭什么屎盆子就要往我一个人身上扣，你们难道没错吗，不，如果有罪，在场的人谁都逃不了干系，你们也是罪人，呸，一群蠢货”。

　　“你个王八蛋，你再说一遍”，王辉怒目虎视着张宽，口中牙齿几乎咬碎，身侧的一双拳头紧紧握着，恨不得要把眼前这幅嘴脸撕碎。

　　“我说的有错吗？我只想活着，如果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老子还有闲工夫去考虑其他人的感受，别做梦了”？张宽毫不示弱的与王辉对视着，双目中喷吐着与王辉如出一辙的怒火。

　　“你找死”，王辉抬起拳头冲了上来，一拳硬生生砸在张宽的脸上。

　　面对王辉突如其来的攻击，张宽根本来不及反应，硬生生挨了一拳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红印，嘴角也渗出鲜血。

　　“混蛋”，张宽抹了一把嘴角，凝视着手指上的血迹，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眸子里恶狼般的目光绽放，刚要还手反击，可还没等拳头抬起来，却又放下了。

　　石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金申面无表情脸色暗淡的走了进来，肥硕的肚子下，那把银色的小手枪就别在腰里。

　　望着金申慢慢走近，张宽退后了两步，王辉却站在原地并未挪动，而金申也没有丝毫在意，径直从两人之间走过，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丝毫的偏移。

　　“你难道就没有任何一丝的愧疚吗”？王辉凝视着金申的背影嘶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