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连谨行知道褚嬴的存在这件事情,时光和褚嬴都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为什么,不过时光和褚嬴多少都是高兴的,只是连谨行自己不主动说,时光和褚嬴也没办法主动说,如今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连谨行主动挑明了这件事情,但既然连谨行已经主动了,时光和褚嬴也不会骗他。
只是,时光和褚嬴都有点好奇,连谨行是怎么见到褚嬴的。
褚嬴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时光那个,我能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能见到褚嬴的吗?而且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见到褚嬴吗?
时光实在是太好奇这个问题了,但是连谨行的回答却让时光和褚嬴又大吃一惊。
连谨行见不到褚嬴。
时光那你——
时光你刚刚又在炸我。
连谨行不全是,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你身边有一个人的存在,至于他是不是褚嬴,这个我确实是在炸你。
褚嬴感觉的到?什么意思?
时光我也不知道。
时光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连谨行见不到褚嬴,自然可能也听不到褚嬴的声音,他刚想把刚刚褚嬴也是他的疑惑问出来,连谨行却先他一步说道:
连谨行是褚嬴再问,为什么我见不到他却知道他的存在吗。
这简直就是一句肯定句。
时光是。
连谨行你让褚嬴和我下一盘棋吧,他赢了我就说,而且我还会告诉他我是从哪里知道他是南梁棋手这件事情的。
时光褚嬴?
褚嬴好。
时光褚嬴说好?
连谨行坐到石头棋盘前,看着时光,更准确地说,是看着褚嬴,伸手做邀请状:
连谨行请吧。
褚嬴坐到连谨行对面,看着连谨行,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真正坐在棋局前和人对弈,即便对方看不到他,他也拿不起棋子,但他心中依旧十分兴奋。
沈瑄你要下棋?
沈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连谨行身后,他搭着连谨行的肩膀,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点了点头,伸手拿过一旁的二十一朵玫瑰花,低头好像仔细嗅着花香,眼神深邃而又冷漠地看着时光,时光直被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连谨行是啊。
连谨行伸手拍了拍沈瑄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沈瑄看了他一眼,好像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笑的笑容来,他伸手从花束里抽出一只玫瑰花,放在手中把玩,其余的有递还给连谨行,声音好像温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些…调皮的笑意。
沈瑄那看来我这幅画,要画的就一些了。
连谨行应该是的。
沈瑄你们下棋吧,我去画画了。
连谨行一切小心。
沈瑄嗯。
时光看着沈瑄走到不远处他的画架前坐下,却迟迟不见他动笔,只低头把玩着他手中那朵红玫瑰,眉眼低垂,看上去温驯而无害,甚至带着一些少年气,时光看了一眼沈瑄,又转头看着连谨行手中那束红玫瑰,整张包子脸都皱到了一起,嘴唇张张合合,想要说些什么。
时光这束玫瑰,是他送你的?
连谨行嗯。
时光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
#时光他送你玫瑰花,还是红玫瑰。
连谨行你想说什么?
时光他是不是有些——
时光想要尽量找一个比较贴切而委婉的形容词,比较他总不能直接对连谨行说,我觉得你家人好像精神有点不正常,虽然他就是这么想的。
连谨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瑄是我三叔的孩子,他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事情,给他造成了一些影响,让他的性格有些自闭古怪,但其实人还是很好的。
时光对连谨行最后一句话持怀疑态度,不过这也算解了时光心中对沈瑄的一些好奇和疑问。
连谨行还有你放心,不用今天的事情会被阿瑄说出去,以他万事不在乎的性子,他甚至压根就不会把今天的事情放在心里。
时光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谨行行了,问题问完了,下棋吧,我要白子。
褚嬴可以。
时光褚嬴说可以。
连谨行多谢,请吧。
褚嬴看着连谨行跟他行礼致意,一时居然有些怔愣,然后赶紧地回了一礼,即便连谨行看不见。
此处有棋盘而无棋子,所以连谨行要和褚嬴下盲棋,由时光转述褚嬴的落子,褚嬴持黑先行,第一手,还是连谨行熟悉的落子棋风。
连谨行今日的这盘棋下的很谨慎,但棋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凌厉果决,以攻为守,每次落子之时也都坚定至极,神色严肃,眉头紧皱,下意识地转动是手腕上的手链。
时光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工具人,负责准确无误地传递褚嬴的落子,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跟上这两个人的节奏,试着去揣摩他们的布局,感受他们的棋风棋路,可是几十手之后,时光就放弃了,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实在是跟不上这两个人,只安心当一个工具人。
连谨行八之二。
褚嬴九之六。
时光九之六。
连谨行转动手链的速度越来越快,眉头紧锁,明明是大冬天的,额头上却已经有了细小的汗珠。
连谨行看着眼前的棋盘,棋盘之上无子,但是在他眼中却是一场胜负已分的棋局,连谨行飞快地想着还有没有解局的办法,半晌之后,连谨行长出一口气,干脆地说道:
连谨行我输了,现在我确定,你真的是褚嬴了。
褚嬴承认,你的棋力比起第一次和我下棋之时也有长进,不骄不躁,以守为攻,棋风凌厉刁钻,布局进攻看似莽撞,实则细心妥帖,而且常有出人意料的妙手,也不会被规矩虚名束缚,若是假日时日,勤学苦练,日后棋艺未必在我之下。
时光负责地把褚嬴这句在他心里有些过于抬高连谨行的话,说给连谨行听,连谨行听完,或许心中也和时光一样,觉得褚嬴高看了自己,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链。
连谨行还是算了吧,我可不做不到像他一样,是个棋痴。
说完这句话,连谨行就又不说话了,他不说话,褚嬴看着他也不说话,坐在远处正在写生的沈瑄转头看了一眼他们这边,也没说什么就转头又去看他的画了。
他们都不说话,急坏的是时光。
时光不是,你输了,刚刚答应的事情不会不做数吧。
连谨行急什么,想问什么,一个个问。
时光第一个问题,你刚刚说,你看不到褚嬴,但是你知道褚嬴的存在,这是什么意思?
时光迫不及待地问了一个问题,褚嬴也看着连谨行,显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连谨行这件事情还真的不好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时光在冬令营的大巴上。
时光记得清清楚楚,毕竟那天褚嬴告诉他连谨行和历史上的景昭王长得一模一样。
连谨行对就是大巴上,当时你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就一直在偷看我,当时我看了你一眼之后,你就不敢在看我了,可我之后还是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我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可是我却感觉我在和别人对视,我素来是一个相信自己直觉的人,当时我就觉得,你身边或许还有一个人。
时光看着身边的褚嬴,褚嬴也点了点头,他记得那天的事情,猝不及防相遇的视线,即便连谨行的眼神之中无他,但褚嬴已经能感觉的到,连谨行在看他。
时光那,你就这么猜到了褚嬴的存在?
连谨行当然不是,我当时只是隐约有了这个感觉而已,但毕竟这件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我一时也不敢确定,后来我就在暗中观察了你几天。
连谨行我发现,你常常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常常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下意识地看向没人的地方,我察觉到你的棋似曾相识,你真以为我那天在广场上没看出白棋是褚嬴。
连谨行然后,我开始跟你下棋,我发现你下棋的时候,总是习惯的看着旁边,那眼神,神情,分明是在和人对视,这些事情一件件累加起来,我就大约猜到了一些什么,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我大概需要帮你联系一下医生。
时光就这样吗?
连谨行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信了,刚刚那些不过是佐证我的猜想而已,就算没有这些,我也依然不会怀疑我的感觉。
时光你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谨行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的对面,时光正想继续问的时候,连谨行突然淡然而笃定地说道:
连谨行褚嬴走了。
时光立刻惊讶的张大了眼睛,因为连谨行说对了,刚刚还坐在连谨行对面的褚嬴,已经消失了,时光正想说话的时候,连谨行突然又看向了他,准确地说,是连谨行看向了他的身边,说道:
连谨行他又回来。
时光对,他就在我身边。
连谨行不,他在我身后。
时光怎么会,他明明就在我身边。
连谨行现在在你的身边了,刚刚他就站在我的身后。
时光沉默了,然后和身边的褚嬴对视了一眼,又看着神色淡然,把玩着手中玫瑰花的连谨行,问道:
时光那现在褚嬴在哪儿?
连谨行回头看了一眼沈瑄,说道:
连谨行阿瑄的画技如何?
时光你太厉害了!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谨行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和我的这条手链有关,准确的说,是和这几颗玉珠有关,褚嬴,你知道这几颗玉珠的来历吗?
褚嬴我也不确定,只是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清殊平日里那枚从不离身的家传玉佩,那玉佩是沈家的家传之物,传闻乃是当年沈家先祖困顿潦倒之时得一世外高人所赠,沈家先祖得到玉佩之后,就时来运转,一飞冲天了,后来这玉佩一代代传下去,传到清殊父亲穆侯的时候,再一次征战之中,玉佩替穆侯挡下了致命一箭而玉碎,穆侯遍寻天下能工巧匠修补玉佩,却也不能完整如初,只是用鎏金将玉佩重新拼凑起来,后来穆侯战死,这块玉佩便也传到了清殊的手上,或许是因为思念亡父,清殊也是时刻佩戴这枚玉佩,从不离身。
时光把褚嬴的话传给连谨行,连谨行看着自己手上的手链,这手链他从小带到大,上面的玉珠他姑姑也早就看出来大约是西汉之时的东西,确实也和的上江左沈家发家的时代。
时光这几颗玉珠,为什么是你能感觉到褚嬴的关键,难道是因为他是沈清殊生前的东西?
连谨行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吧,但或许也可能是这玉本身就带着灵气,每次褚嬴在我身边出现的时候,玉珠就会微微发热,好像再给我提醒一样。
时光你这玉珠挺厉害的,还自带报警功能。
连谨行我带了它十几年,一直都很正常,直到遇到你之后,当我开始感觉到褚嬴的存在的时候,这几颗玉珠也在发生变化,这也是我确定褚嬴存在的原因之一。
褚嬴这玉是从哪里得来的,按理说清殊死后,以陛下和恪靖公主的性子,必然是会将此玉给他陪葬入陵的,怎么会流传于世,难道是清殊的陵寝被土夫子给盗了!
说到最后,素来温和的褚大人也忍不住怒发冲冠,看起来气愤至极,时光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古人都是比较在意自己的身后事的。
时光把褚嬴的话也是自己的疑惑,传给连谨行,连谨行却连连摇头,说道:
连谨行不是,景昭王和恪靖公主的陵寝好着呢,虽然这千年来也不是没有盗墓贼觊觎过景昭王陵寝之中丰厚的陪葬品,胆大的盗墓贼也确实动过手,可是他们根本连墓室的大门都进不去就死在了陵寝之中各种精密厉害的机关之下,后来久而久之,就没人在敢打景昭王墓的主意了。
连谨行也因此景昭王墓引得很多考古学家好奇,想要发掘,可是那些不知情出于千年前何人之手的历经千年却依旧精密狠毒的机关阻挡了他们的行动。
褚嬴机关,难道是那个人。
时光那个人?
褚嬴清殊当年的一个门客,是蜀中人,最擅长的就是机巧之术和奇门遁甲,我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
时光蜀中唐门吗!
褚嬴无语地看着时光,这孩子绝对是电视剧看多了。
褚嬴蜀中有没有唐门我不知道,不过那个人姓杨,具体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时光姓杨啊。
时光看上去有些失望。
连谨行虽然听不到褚嬴说话,但从时光的话里也能大概估摸出来刚刚这两个对话的内容。
连谨行这条手链,是我小时候生病,我妈去寺里为我祈福的时候,寺里的主持给的。
时光那座寺?
连谨行兰因寺。
时光没听说过。
连谨行很正常,这座寺庙的香火并不怎么旺盛,没听说过很正常。
时光那兰因寺的主持为什么会有这几颗玉珠,又为什么会把东西给你,他之前见过你吗?
连谨行当然没有,那个时候我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我妈说他也是第一次去那个兰因寺,兰因寺的主持的说法是我和兰因寺有缘,所以赠我玉珠,保佑我平安长大,后来我病好之后,我母亲去兰因寺还愿,却得知那位主持已经不在了。
时光感觉像是在写小说。
连谨行我也觉得这事有点怪异。
时光那玉珠的事情是这样,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褚嬴的存在的呢?
时光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连谨行看着时光身边的褚嬴,眼神有些复杂,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古籍,看着已经很有年头了,封面上是楷书,时光不认得,褚嬴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连谨行我就是从这本古籍之中,发现了褚嬴的。
时光这是什么书?
连谨行漪园随记,其实这个名字是后人起的,它原本无名,硬要说的话,大概算是景昭王的手札吧。
时光漪园随记?
连谨行景昭王的漪园,你应该还是知道的吧。
时光这个我当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