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何谈归去来——九江篇33

　　帮婆婆安顿下来后，莎丽和大奔在房屋后的荒田上架起一座火化台，将伍拾的尸身连同棺材一齐火化，把骨灰收拢起来，放在婆婆搜拢出来洗干净的腌菜坛子里。

　　“官府送了坛子，不……”大奔摆摆手，想说不需要用这个坛子，却被莎丽拉住衣袖，阻拦了话头。

　　“这是伍拾自己家的东西，他肯定更喜欢这个坛子。”莎丽笑着对阿婆说道，将骨灰放进坛里，抱着坛子随阿婆来到山间。

　　山间一片耕地旁，垒着个小小的坟包，坟上没有立碑，只用砖块垒出一道小小的神龛，里面横七竖八倒着没烧完的几炷香。

　　阿婆在莎丽的搀扶下，跪在坟前，低声说道：“儿子陪你来了，你带着他早点儿投胎，找个好人家好生过吧。我命不好，还得受一阵子苦。我可真想现在就找你们去，可人家戏台子上演的话本都说，自杀的人得下地狱，被什么平等王裁判着，受刀山火海的折磨……我怕我在地狱里轮回，出去以后又找不到你们了……”

　　莎丽咬咬唇，跪在她身边轻声劝道：“阿婆想得很对，我听说死去的人，并不会立刻走的，他们会在奈何桥边望乡台上等着自己的亲人。婆婆你好生活着，将来寿终正寝，一走到奈何桥边，就能和他们团聚了。”

　　阿婆立刻点头：“对对对！之前那说书先生就是这么讲的，还是姑娘你知道的多。你都这么说了，那肯定不会错！”

　　她站起身来，颤颤巍巍指着墓旁边的空地，对大奔说道：“就埋在这儿吧，阿拾小时候就喜欢赖着他爹。每次偷吃我骂他，他就躲在他爹后面讨饶。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不记得他爹什么样子了……我老婆子没用，连个坟都挖不出来，辛苦先生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奔连忙摇头，一边铲土一边说道，“都说过好几次了，我和伍拾是好兄弟，婆婆你就是我母亲，不要总是先生先生地叫我，叫我大奔就成了！”

　　“大奔。”婆婆点点头，听到坛子放进土坑的声音，突然叫住他。

　　大奔捧着一抔土站在原地，望着婆婆的动作。

　　“我……我……”婆婆颤巍巍俯下身去，摸着那老旧的腌菜坛子，抹了许久才又站起身来。

　　“埋了吧……”

　　良久，她站起身来，听着那一捧捧黄土洒在坛子上的声音。

　　“天边有云没有？”她扶着莎丽的手，轻声问。

　　“有的。”莎丽望着天边那一抹蜷曲的羽状云，在夕光之下泛红泛亮，握住婆婆的手，“像凤凰的羽毛一样漂亮。”

　　阿婆微微点头，口中喃喃自语：“我第一年带着阿拾来给他爹上坟，天上的云就像漩涡一样，黑沉沉压在田垄上，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憋屈得很……”

　　“这也是人之常情。”莎丽将村里买来的浑酒交给婆婆，婆婆便将救都浇在坟头。

　　大奔拿过线香和鞭炮，对婆婆说道：“您经不得吓，我来点花鞭吧。”

　　阿婆摇摇头：“我、我想亲自送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