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牺牲3

九月八日中午，段野像平常一样，将从褚明允手中抢来的午饭带到了教学楼最高层。

一打开保温盒，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他一层一层取出，最后愣在了半空中。

是红烧鱼。

炸得金黄的鱼铺上一层红油，看着就食欲大开，但段野的脸色却变得苍白。

最终，他的手轻颤着，夹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

鱼骨刺喉的感觉迟迟未来，反而入口的鱼肉连带着鱼皮外酥里嫩，入口即化汤汁味鲜，辣油刺激味蕾呛鼻开发了泪腺，让他不禁流下几滴眼泪来。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有小骨刺喉咙，只有较大的鱼骨很容易就能与鱼肉分离。

母亲怕挑刺麻烦，特意用了无骨鱼，贴心极了。

因为这温情本来就只属于他一个人，而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他一个人用惯于表现得无谓的、他认为的弱小姿态尽数顶了过去。

褚明允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即使他回到了那个对段野来说像是已经给他造好的墓地，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来到了稍微陌生的环境，适应即可，快乐不会少半分。

虽然他爸忙到半年可能也回不来一次，但他还有个来自上层的、优雅的母亲。

段野不敢想，自己回家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陷入那让他肾上腺素上涌的冷暴力，还是，被当成一个需要长时间照顾的客人？

他是可悲的——幸运的是，他早就体会到了作为牺牲品的可悲，无论是在运气上，还是在命运上。

他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水雾终于散去让眼泪回流，藏了眼里的悲戚，只剩下沸腾的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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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段野带着已经空了的保温盒下了楼梯，离开了天台，褚明允才从死角处走出来，跟了上去。

刚才的一切，他看得很清楚，那个嚣张跋扈的人，因为一道菜哭了出来。

原来完全想不到，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通常，家境好的孩子，都有一个忙到一年也见不到一次的父亲，或是一对父母。

褚明允想，他所做的，应该只是嫉妒自己，有这么一位每天早起为自家孩子准备午餐的母亲。

至于刚开始为什么因为我不给而挨了一拳，大概是因为不想让我好过吧——毕竟嫉妒嘛——思及此，褚明允叹了口气。

以后，让妈妈多准备一份吧……嗯？

褚明允跟着段野，很快就愣在了原地，差点还因为发呆而被段野发现。

段野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居然随身带了洗洁精，还亲自清洗着保温盒。

他平时傲慢管了，什么事儿都是让他的小弟做，让褚明宇根本想不到，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在家，并没有所谓的“保姆”伺候。

讽刺吧，不过稍加思索，还是能明白个中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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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野见到了褚明允，但似乎他在等着什么人，手上还提着两件物品——另一件是什么？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过去，结果发现是一个保温盒。

褚明宇看见他，直接把一个递给了他。

段野没有接：“你什么意思？”

褚明允尽量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看你喜欢吃……”

“把我当要饭的？”他没说完，段野就打断了他，“还特意给我准备一份，好高尚啊。”

褚明允闭了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段野确实是窝火极了，他仔细一看，就能看到他额角的青筋。

段野见他没有说话，气极反笑，一把夺过了保温盒，挑了挑眉。

“谢谢你，不过——”段野将保温盒狠狠摔在了地上，保温盒上的扣被摔得崩坏了，饭菜撒了一地，“——我不喜欢施舍，我他妈就喜欢抢，看着你看我不爽又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