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姑苏蓝氏孰美

在清河这几日江澄每每瞧着魏无羡拉着聂怀桑两个人招猫逗狗，四处胡闹，总感觉好似回到了昔年求学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两个人脸上挂着如出一辙的傻笑，脑袋凑在一起的叽叽喳喳，江澄撇了一眼又不禁转过头嫌弃地皱了皱眉。

“魏兄，你实在太厉害了！”聂怀桑脸上带着些掩饰不住的紧张，面色却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那是自然。”魏无羡将开锁的铁丝往怀中一藏，得意一笑。

聂怀桑小心翼翼猫着身子先溜了进去，魏无羡落后一步跟江澄咬耳朵，“你怎么了，别不是突然反悔啊。”

江澄白了一眼魏无羡，也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聂怀桑跟魏无羡吹嘘着不净世酒窖里头佳酿极多还不觉得怎么样，等对上魏无羡亮晶晶的眼眸，鬼使神差就答应了两人过来偷酒的提议，这说干就干的架势，现在大门都给撬开了，哪里还能反悔。

聂怀桑本在前头领路，渐渐就慢了下来，显然这“偷鸡摸狗”的经验不足。

魏无羡也不客气，一把接过领头重任，对比聂怀桑左顾右盼，闲适得仿佛是在自家后院。

魏无羡不断跟聂怀桑吹嘘自己靠鼻子就能找着路，拐了两个弯后，挤眉弄眼得意对两人说道，“就是这里了！”

清河地势疏朗，居所恢宏大气，就连酒瓮都要比其他地方大上不少。

魏无羡本来信誓旦旦表示来个十坛八坛毫无压力，现在嘛，他只想把话收回来。

当然堂堂云梦莲花坞的大师兄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行，他选择避而不谈，江澄与聂怀桑也默契的不去戳破。

酒过三巡，三人谈天说地。

“我说……聂兄啊，你自家的酒窖，怎么像没来过一般。”魏无羡突然想到，心中也确实不解，莲花坞的地盘可没有哪里是他和江澄没有乱闯过的，哪怕是虞夫人的小院也曾偷溜进去过一两回，哪像聂怀桑似的，在自己家比他们这两个外人还显得畏手畏脚。

“唉……”聂怀桑缩了缩脖子，“我大哥管我比较严，平日里一闲下来就盯着我习刀，就算他忙得昏天黑地，也总会记得使旁人看顾……”

“赤锋尊一人掌家实属不易。”江澄却突然发声。

“啊……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这资质，也实在是……”聂怀桑本就低垂的头这下更焉了几分。

“这掌家之事，又不是只光凭借武力，怀桑兄待人接物极有条理，怎会是无用呢？”江澄轻声劝慰着。

年少家主，诸多不易，江澄对着聂怀桑细细数来，总有几分同感。

魏无羡近几天以来瞧着江澄对待聂怀桑可比他温和多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又见今日安慰之言更是不解，江澄什么时候会安慰人了？

聂怀桑却很少被人夸赞，心中顿时激荡不已，当下狠狠灌了一大口酒。

“江兄，我们如此投缘，不如在清河多待些时日，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呢！”聂怀桑放下酒壶由衷感叹道。

“还有我，还有我呢。”魏无羡不甘示弱，凑过来一把揽住江澄，“江澄在哪，我就在哪！”

聂怀桑望着两人不禁调笑道，“难不成日后成亲生子也在一块吗？”

“那有何不可！”魏无羡掷地有声，“云梦双杰永远不会分开的。”

“江澄，你说是吧？”魏无羡拍了拍江澄的肩膀。

让他失望的是，江澄并没有如同他所想象的那样回应，只是笑了笑。

魏无羡突然有些无措又带着一丝委屈，嘴张开了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所幸聂怀桑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什么想追根究底的意思，甚至感慨道，“你们感情真好啊！”

魏无羡也跟着笑了一笑，余光只看到江澄正在大口大口灌酒，顿时气闷不已。

江澄和魏无羡自顾自的喝着，聂怀桑后知后觉意识到气氛有些古怪。

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谁都没有继续开口下一个话题。

一瓮……

两瓮……

三瓮……

聂怀桑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呃……”他看了看两人，“挺晚了，要不……”

在两人四目的注视下，聂怀桑下意识扯出一个笑，干巴巴的开口，“要不，咱们回吧？”

“我……我的意思是……”聂怀桑搜肠刮肚想着说辞。

却不料两人异口同声道，“好。”

聂怀桑仿佛听到了赦免一般，以不符合他平日的敏捷起身，活像后头有走尸追杀一般。

魏无羡忽然有些想笑，自然而然就要跟江澄分享。一张嘴又闭上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感觉是一场赌局开始了，现在谁先开口谁就是输家。

一路寂静，魏无羡逼着自己不先开口，只得把注意力放在江澄的背影上，似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看着看着，他发觉出不对劲来，江澄走路似乎是，同手同脚了？

在环顾一看，并也不是回房间的路。

魏无羡回过味来，也顾不得赌气了，快步走到江澄面前看他，果然是已经醉了。

瞧着面色如常，细看眼神已然发直了，魏无羡试探着开口，“江澄？”又慢慢挥动手掌。

江澄只静静的看着他的脸，又转向眼前晃动的手掌，眼神也随着一起移动。

魏无羡瞬间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还未得实施，心却猛得漏了一拍。

江澄抓住了他的手。

他们自小一起勾肩搭背的长大，各种接触都十分平常，但魏无羡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失控。

他慌忙开始挣脱，却被牢牢钳住，越抓越紧。

远处传来的聂氏子弟的声音解救了他，不净世内弟子每日必须在练刀堂内修行，想来是今日的训练结束了。

陆陆续续的，众多弟子从演武场走出，正向他们所在的长廊而来。

有那走在前头的，瞧见两人，远远便行了一礼，魏无羡乘着江澄循声望去吸引了注意，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不料江澄转而又死死拽住魏无羡的衣角不放，魏无羡素来知道他爱面子的很，要是被旁人知道他喝醉了发酒疯，还是在别家子弟众目睽睽下失礼。等酒醒非得生上好几天的气不可，于是笑吟吟偏头靠过去，唇齿间溢出几个字：“快松开。”

江澄缓缓转过头，盯着魏无羡的眼睛亮晶晶的，眼角带着些红色，显得可怜兮兮，手指收紧，接着认认真真吐出个“不”字。

跟醉鬼是讲不了道理的，魏无羡只能以衣袖遮着被紧紧抓住的衣角，脚下生风，半拉半拽着江澄赶紧回院子里去。

一路遮掩又温声细语指挥江澄，等终于关上房门，方才滋生出来的那些陌生的小情绪也消散一空就。

江澄生得细眉杏目，旁人不细看自然不知道，其实略有些女相，只是他素来爱板着个脸装大人，又总是一副严肃样所以不显，现在喝醉了面上柔和几分，倒显得软乎乎的，无端教人心软。

魏无羡看着躺在床上，乖巧不已的江澄只想多看一会。

忽然江澄皱起了眉头，魏无羡以为他不舒服，凑近却听到他喉间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看……什么？”

“看你好看。”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

魏无羡话一出口便是一阵心虚，半响没听见江回答更是紧张不已。

影影约约的期待又占据了上风，魏无羡转辗正要说点什么。

江澄又睁开了眼睛。

“那我和蓝湛谁好看？”

魏无羡目瞪口呆，“什么？”

魏无羡觉得，自己也醉的不轻，不然怎么解释他听到的？

“为什么……不回答？”语气里的委屈沉甸甸的，压得魏无羡有些喘不过气来。

魏无羡却来不及思索了，衣角上的力道让他又无奈坐回床边，“真是怕了你。”

“我说，我与姑苏蓝湛蓝忘机，谁好看！”口齿清晰，不依不饶。

魏无羡确定他是真的没有听错了。

姑苏？蓝忘机？和江澄？谁？好看！

“你……你好看，”太过震惊以至哑口无言的魏无羡突然福至心灵，“必须是你！”

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再挣扎又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江澄含含糊糊的声音从唇角溢出。

“你别走……”

“我不走，肯定不走。”魏无羡连声附和，祈祷这个可怕的话题赶紧结束。

听到回答后的江澄肉眼可见得放松下来了，缓缓松开了手指，睡了过去。

魏无羡也松了一口气，看着方才被攥住而发皱的衣角，无端有些怅然若失。

但这一晚上的折腾又让魏无羡不禁暗喜又得意非常，江澄年纪还是太小，平日里一本正经，今天一点小酒就失了分寸，还是得我这个大师兄多多包含，时时看顾才行啊。

转而回想起江澄最后的问题仍然一头雾水，自己当然不会走了，除了莲花坞他能去哪？再说了，谁舍得离开家呢。魏无羡笑笑，看着窗外淡淡的光隔着树影飘下长舒一口气，清谈何时结束呢，他有点想莲花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