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

那些日日夜夜的转辗反侧，痛彻心扉的何止是失恃失怙失亲失友，最放不下的不过是做梦双杰空许约。

心里的急切，口不择言和咄咄逼人，都是放不下。

你的难受悲伤，证明了我们之间仍然，有感情有牵挂才会痛不是吗？而这些刺痛这也算是我俩唯一相通的一点了吧。

江澄有种不可置信的飘忽感，又有一点难以诉诸言语的怅然若失，这将来最大的威胁，一觉醒来就这么烟消云散了吗？

“除此之外倒还有一事，”江枫眠笑着说道，“姑苏蓝氏家风素来雅正，吾此处清谈会上与蓝宗主相谈甚欢，又听闻聂家怀桑正要去蓝氏听学，不若你们也一同前往？”

“姑苏蓝氏听学？”两人异口同声道，心绪却是截然不同。

魏无羡是疑惑中带着惊奇。

江澄则是恍然中带着愤怒。

可算明白自己那影影约约不安心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了。差点忘了还有他，姑苏蓝氏蓝二公子！大名鼎鼎的含光君蓝湛蓝忘机！

魏无羡正盘算着姑苏蓝氏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呢，却发现刚刚江澄好像是，瞪了他一眼？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望过去。

江澄早已别过脸去不看他了。

魏无羡一路陪着笑脸过去，也不见江澄好转，反而直接被关在了门外。

江澄本意并非如此，在清河醉酒之后的事简直是不想再回想第二遍，他对魏无羡，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还是一直都是？这种陌生的情感充斥着四肢百骸，让他避无可避。

江澄喝完整壶茶水也没听见魏无羡再叫门，只得提起嗓子咳了一声，却也没有动静，忙开门查看，谁知门口竟然空无一人了。

江澄心里又气又无奈，“该死的魏无羡，跑到哪里去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把我关在门外……”

江澄回头一看，魏无羡早已爬窗进来了。

“哼……我看你倒是挺舍得的，心都飞去云深不知处了吧！”

魏无羡突然福至心灵，江澄是在吃醋吗？所以眼前之人也与自己有同样的期盼吗？

“怎么！你不说话了？你不会真这么想吧？”

心上人的色厉内荏仿佛给了他无限勇气，“我心里只有你！”

少年人掷地有声的真心像是日出云起的第一道光，温柔而又坚定的传来。

良久，久到魏无羡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而亡，江澄终于动了，一转身直接上了榻，蒙住了头，只有支支吾吾的声音传来，“你就是说的好听。”

还好，兜兜转转眼前人是心上人。

确定过心意之后的江澄再看魏无羡，只觉得眼前心上的少年连风吹起的红色发带和扬起的嘴角都比旁人更要明媚好看几分。

如果只对自己笑那就更好了，江澄看着魏无羡正在一众听学少年中意气风发，如此想道。

该发生的事情总会发生，魏无羡触犯蓝氏家规，蓝忘机监督罚写家规。

窗外蝉鸣不绝于耳，连绵不断，扰得人心不宁。

江澄只觉得如坐针毡，心火愈发强烈。

咬着发酸的牙根恶狠狠地想着，若魏无羡那厮一刻钟内还不回来，非得把他吊起来在门外晾上一晚不可！

若他不回来……

那便打断他的腿！

“你与那蓝二公子，聊得可还投机？”

江澄也不明白是怎么个心思，此刻反常到让自己都觉陌生。

先前等在院前就为了好好听他解释，可人到了跟前，心中却突然憋了一股气，听到魏无羡说要解释而生气，见他不解释，更生气。

一通打岔下来，江澄也刚刚那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也摆不出来了，只板着个脸不说话。

魏无羡将那蓝氏弟子好声好气送出，见到江澄冷脸却也不怕了，笑嘻嘻地凑过脸去，“江澄，你这么担心我啊？”

“哼！”

“江澄，我给你看个东西啊。”魏无羡神秘兮兮道。

“什么东西？”江澄仍别过脸不看他，耳朵却竖了起来留心听着。

“你把手给我。”

江澄咳嗽一声漫不经心看向魏无羡，“你又玩什么花招呢？我可没空陪你胡闹。”手却乖乖伸了过去。

江澄见魏无羡伸出左手，将食指与中指合并，轻轻立在他掌心的正中。

指尖微凉，接触的一瞬间有些发麻，江澄心神一动，疑惑的眼光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粲然一笑，忽然指尖一曲，竟“跪”在了他掌心。

“我错了……好不好？”少年撒娇的声音软软糯糯，像清清凉凉的甜糕。

“哼……看你态度还算诚恳，这次便算了吧。”江澄极力抑制住上扬的嘴角。

“我就知道，你最是大人有大量了……”

江澄心中冒出的一点喜悦忽然被疑问压住，他哪里来的这么多哄人的花样？本来交织的手赌气似的又分开了。

“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魏无羡手中一空，不禁问道。

“又？”江澄微一挑眉，“看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会无理取闹，凭空生气咯？”

“这话一半对，一半不对。”

“自然是……”魏无羡拉长了音，“这话前半句对得不能再对了，这后半路可就大错特错了。”

前半部分？江澄略一回想，只觉脸上燥热不已，“魏无羡，你真不要脸。”

“我不要脸，要你不就够了？”魏无羡道。

江澄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连忙截住话，“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哪里学来的？看起来倒很是熟练啊。”

魏无羡盯着江澄泛红的耳垂，笑着凑近道，“你这是……吃醋了？”

江澄欺身而上，魏无羡本能感觉不妙，下意识想逃离却慢了一拍，腰上已是紧紧箍上了一臂。

“我觉得这样不对。”魏无羡喃喃细语。

“其实……哪怕是魏叔叔和阿爹，最后也不是分开了吗？”江澄道。

“咱们之间是不一样的。”魏无羡被这话语转移了心神，也不管这姿势有何不妥，急忙反驳道。

“哪里不一样？”江澄见着魏无羡因发急而涨红的脸色，不等他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魏无羡不得他法，只能顺着江澄的话说下去，“什么更好的主意？”

“最后留在莲花坞，一直陪在我阿爹身边的是我阿娘才对啊，所以……”

“所以……什么？”魏无羡脑中忽然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让他几欲尖叫逃离，却又稳住身形，隐隐升起期待。

江澄放开魏无羡，双手从他身后沿着双肩抚上他的脸，“魏无羡，当我江氏宗主夫人可好？”

江澄手心的温热让魏无羡心尖一颤，那坚定的目光正牢牢锁住他，避无可避。

魏无羡听到了自己颤颤巍巍的声音，“好。”

怎么会不好呢，心心念念的人许以终身，余生必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