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苏婉挎着竹篮站在槐树下,手指不停摩挲着篮柄上的纹路。远处传来卖莲蓬的吆喝声,带着水汽的清香飘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把碎发别到耳后。
林逸从巷口转出来时,阳光正好穿过槐树叶,在他肩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手里拎着个布包,看见苏婉时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早。"苏婉迎上去,竹篮里装着的干净手帕露出一角。林逸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移向集市方向:"李叔的莲蓬摊在那边。"
他们并肩走着,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苏婉的裙摆扫过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沾上几滴露水。她偷偷瞥向林逸的侧脸,发现他下颌线绷得比平时紧。
"林家小子!"银楼门口突然传来洪亮的喊声。留着山羊胡的李师傅挥舞着锉刀,"那并蒂莲簪子改好了?我徒弟说簪尾刻字——"
林逸猛地咳嗽一声打断他。苏婉感觉身边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她看见林逸后颈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
"什么簪子?"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
李师傅这才注意到苏婉,表情变得尴尬:"这个...苏姑娘也来了啊..."他搓着手看向林逸,"要不你们先进来看看?刚到的和田玉..."
林逸的布包突然掉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的脆响。他弯腰去捡的动作太快,苏婉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银光闪过——是支簪子,簪头的并蒂莲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给我看看。"苏婉抓住林逸的手腕。他的皮肤滚烫,脉搏在她掌心下剧烈跳动。布包散开,银簪彻底暴露在阳光下,簪尾刻着两个字母:BX。
苏婉的胃突然沉了下去。BX——白晓菲的缩写。她松开手后退一步,竹篮掉在地上,新摘的莲蓬滚出来沾了土。
林逸把簪子攥在手心,指节发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苏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给她打簪子?在我们分手后?还是..."她突然哽住,想起王婶昨天说的话。
集市的人流把他们挤到角落,卖鱼腥味和糖炒栗子的气味混在一起,苏婉觉得呼吸困难。林逸突然抓住她胳膊往茶馆方向走:"换个地方说。"
茶馆二楼的竹帘把阳光滤成斑驳的影子。苏婉盯着桌上的茶盏,看水面随着楼下传来的吆喝声微微颤动。林逸坐在对面,银簪摆在两人中间,在木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阴影。
"这簪子,"林逸开口时喉结滚动了一下,"本来是准备分手那天还给你的。"
苏婉猛地抬头。茶盏被她碰翻,茶水在桌上漫延,浸湿了簪尾的刻痕。那些细小的划痕在水渍中变得清晰——有人后来强行磨掉了什么。
"白晓菲送你的?"苏婉指甲掐进掌心。
林逸摇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褪色的红绳散开,露出半截烧焦的照片——是当年他们三人在河边野餐的合影。照片上白晓菲的手正搭在林逸肩上,而原本应该站在林逸另一侧的苏婉,被人用墨水涂掉了。
"她给我的。"林逸声音很平,"说这是你同意分手的证明。"
苏婉的视线模糊了。她伸手去摸照片,指尖碰到林逸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颤。他的皮肤上有道细疤,是当年为她挡树枝划的。
"那天我根本没去河边。"林逸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发疼,"我给你发了二十七条消息,打了十九个电话..."
苏婉的眼泪砸在桌面上。她想起那天自己确实收到过白晓菲转交的纸条,说林逸要分手。当时她赌气关了机,躲在宿舍哭了一整夜。
"所以那些聊天记录..."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那些照片都是..."
"伪造的。"林逸松开她,从布包底层抽出几张泛黄的纸。苏婉认出那是自己当年的字迹,但内容全是恶毒的辱骂——她从未写过这些东西。
茶凉了。楼下的叫卖声越来越远,苏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林逸的呼吸声很重,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那里有道浅疤,是苏婉送他手表时不小心划的。
"这支簪子,"林逸突然说,"是你退回来的'定情信物'。"他苦笑一声,"我直到上个月去银楼改款,才发现簪尾刻的不是日期,是BX。"
苏婉胃里翻涌着酸水。她想起白晓菲总爱把玩她的首饰,想起有次撞见白晓菲在宿舍翻她的抽屉...
"她连我退回的消息都拦截了?"苏婉声音发抖。
林逸没回答。阳光移到他脸上,照亮他眼底的血丝。他伸手想拿簪子,苏婉却先一步抢到手里。争夺间红绳断裂,珠子滚了一地。
簪尾的刻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辨——被磨掉的是一行小字:"白首不离"。那是苏婉当年亲手刻的。
"城里老宅还有更多证据。"林逸突然说,"如果你愿意..."
苏婉的眼泪落在簪面上,折射出扭曲的并蒂莲图案。她想起昨天林逸蓑衣上的破洞,想起他悄悄砍掉的山路荆棘,想起那把温热的芝麻饼...
竹帘被风吹起,楼下的叫卖声突然清晰起来:"新摘的莲蓬——"
\[未完待续\]苏婉盯着簪尾被茶水泡发的刻痕,指尖发颤。林逸突然起身推开竹帘,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照得那行被磨掉的"白首不离"四个字像伤口般狰狞。
"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林逸背对着她,声音沙哑,"就为了河边那棵歪脖子树该不该砍。"他转过来时手里多了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发硬的芝麻饼——和三年前野餐那天她掰给他的那块形状一模一样。
楼下传来莲蓬摊主和顾客的争执声,苏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突然抓住林逸的手翻过来,掌心有道月牙形的疤——是白晓菲生日那天,她摔碎茶杯时林逸徒手去接留下的。
"那天你发给我的最后一条消息..."苏婉嗓子像被砂纸磨过,"说在歪脖子树下等。"
林逸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我等了三天。"他从怀里掏出个老式手机,开机画面是他们三人在河边的合影。收件箱里二十七条未读消息的发送时间,正好是苏婉关机那天的黄昏到深夜。
苏婉的指甲陷进芝麻饼里,碎屑簌簌落在茶渍未干的桌面上。林逸突然俯身,呼吸扫过她耳畔:"你闻到吗?莲蓬的涩味。"他指向窗外,"和李叔摊子上的一模一样——白晓菲那天拎来的莲蓬,根茎切口全是剪刀痕。"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苏婉忽然想起那天宿舍窗台上莫名出现的莲蓬。当时白晓菲说...说是林逸让她转交的分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