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60.殿外一片水域，我们在水边谈话，四野空旷，倒也不怕有人偷听。

“你要说什么便说罢。倘若是威胁的话，那便省了，我不爱听。”我面向水域，并不看他，只有我们两人，说话也不用顾忌什么。

“浅浅，我一惯晓得你的脾气。你若是因着诛仙台的事不肯原谅我，我可以再跳一次诛仙台！若是因着眼睛的事，我便还你眼睛。”话音刚落已抬手自抠双目，听得这话不对我偏头看他，正好来得及拦住他。

接连五下交手，我使尽全力，才堪堪拦住他。“回回都使苦肉计，你能不能长进长进。难道你三叔教了这么一个计策你就要用到底么？”我喘了口气，用扇子架住他的手。

“苦肉计？你觉得我是在用计？我只是很爱你，不想失去你。”夜华表情很有几分气苦。

“你浑身是血倒在素素家门口，就是苦肉计！之后取神芝草、断胳膊、沉瀛洲岛、散修为炼丹，全是苦肉计！你能骗凡人素素，那是她单纯，而我白浅，是战神的弟子，功课再不济，也不至于连苦肉计都识不破。”

“你……”夜华气的话也说不出。

“你真的明了，自己爱的是东荒俊疾山的凡人素素，还是青丘的白浅上神？”

“我自是知晓，素素便是白浅，都是你。”

“不。第一眼见到我，你将我错认为素素，又说她不似我这般疾言厉色。诚然，我不是素素，我是青丘狐帝幺女，青丘帝姬，东荒女君，战神墨渊的徒弟。天生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如今已修到上神阶品。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四个哥哥，在昆仑虚拜师学艺时也备受师父和师兄们的照顾。因着辈分，四海八荒的神仙还要尊称一声姑姑。我的骨子里自有傲气，为人处世比较随性，但不能接受欺骗。爱便爱的坚决，不爱也能潇洒放手。”

夜华的嘴唇动了几动，却没言语。

“失去记忆和容貌的素素，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虽有天真温柔善良，也因自卑而胆怯。没有父母、家人和朋友，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从哪儿来，到哪里去，她有的，唯你而已。然而除了最初半年的甜蜜幸福，更多的是漫长的等待，年复一年，消耗生命等待一个不知归期的夫君，寂寞而无助，是她对你的爱和信任让她坚持下来。阴差阳错到了天宫后却因为凡人的身份，被轻视和各种否定，没有人在乎她与你之间的感情，她留在天宫只不过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是天族的子嗣。她还频频遭素锦设计陷害，并误以为你爱的人是素锦，最后更被你亲自挖去双眼赔给素锦。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她失去了坚持下去的最后一丝丝勇气，带着残破的心和身体，纵身一跃从诛仙台跳了下去，获得解脱。单纯爱着你的素素，最终，失去了双眼，失去了自我，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所有，孤身一人，彻彻底底地魂飞魄散了，再也回不来了，而这，是你终究也无法偿还的。”

“这凡间数年于我白浅而言只是一个飞升的劫，一场梦，但却是凡人素素完完整整的一生。你再也追寻不到这样一份纯粹的爱情了。”

夜华颓然垂下了双手。我也得以收回扇子，松了口气。

“诛仙台诛的是神仙的修行，你的言语却是诛心……”夜华的声音有几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