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九良万万没想到傻乎乎的孟鹤堂会这么有毅力，接连找了他好几次，他都选择避而不见，可今天他是躲不掉了，孟鹤堂跟着周九良到了律所的庆功宴上，宴会上还有很多记者媒体等着采访这个从来没有输过的冷血精英律师。

周九良无意中看到了在角落偶尔伸出头四处张望的孟鹤堂，周九良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他低下头，表情阴森恐怖，他抿抿嘴低骂了一声：“阴魂不散。”可当他抬起头来又成了那个自信从容、笑意盈盈的周大律师，他得体的和身边的人致歉：“不好意思，失陪一下。”说完把香槟往桌子上轻轻放好就往卫生间走去。

孟鹤堂眨个眼的空当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的周九良不见了，他立马就慌了，还有一个周就开庭了，自己还没有找到律师，孟鹤堂越来越自责，骂自己怎么这样没有用，孟鹤堂想要进去找周九良，就在自己才微微起身的时候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孟鹤堂吓的跌坐到地上，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睁大眼睛惊恐的看向自己身后的人。

周九良没想到会把孟鹤堂吓成这样，他虎着脸缓缓的蹲下问孟鹤堂：“我不说了有时间再联系你吗？”孟鹤堂一骨碌的爬起来，跪坐在地上从口袋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想要递给周九良当委托费，周九良会错了意，他以为孟鹤堂是因为上次饭盒里的钱才一直跟着自己，周九良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了一下，拿出自己的钱包抽出几张崭新的人民币扔到孟鹤堂怀里说：“给你的，我很忙，你别来找我。”孟鹤堂不是这个意思，可是一时又表达不出来，就只能拉着周九良的衣袖“啊啊啊”的小声叫着，声音凄惨，眼神里满含哀求，周九良以为孟鹤堂嫌少就从钱包里又拿出些钱，一张一张的扔到孟鹤堂脸上，边扔边问：“够不够？够不够？”孟鹤堂还是不肯撒手，疯狂的摇着头说：“不要！不要这个！”

就在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有人朝他俩这边走过来了，周九良眼疾手快把钱塞进孟鹤堂的口袋里，当众人看到两个人的时候周九良正在扶着哭的不行的孟鹤堂起来，各个同仁及媒体记者看着这滑稽的场面想笑又不太敢笑，周九良尴尬到了极点，精明如他，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衣服被孟鹤堂拉的皱皱巴巴的，身边还有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傻子，记者抬起相机拍照的时候周九良脸上笑容完全垮了下来。从小到大他父母极其严厉要求他事事做到完美，要是自己这副样子上了新闻估计父母要被气疯了。

周九良的死对头看着还拉扯在一起的两个人不怀好意的问：“周大律师您旁边这位是？”周九良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孟鹤堂看着周九良被别人问住了就往前走了走，把周九良护在了自己身后，孟鹤堂傻傻的以为记者拿的“长枪短炮”会伤害到周九良所以才用自己的小身板挡到了前面，孟鹤堂觉得这是最厉害最好的律师了，不要钱，还给自己钱，这是个好人不能死。周九良看着站到自己的孟鹤堂心里思虑万千，从小到大自己还没有享受过被人保护的滋味呢，真没想到第一个护着自己的竟然是个傻子。

周九良走到孟鹤堂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他当着同仁和媒体的面说：“我接手了他的案子，他是我的委托人。”周九良早在他们问孟鹤堂是谁时就想好了说辞，就说自己接了孟鹤堂的案子，他要给孟鹤堂做无偿法律援助。这样对自己的名声也有正面影响，正好洗洗自己在圈内唯利是图，不近人情的名声。

周九良的算盘打的震天响，他又缓缓追加了一句：“无偿法律援助！”同行听完后脸上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周九良看到后问到：“怎么？不相信我会无偿？”同行们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但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明显写着：周九良现在一个案子的委托费几万几万的拿，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事，谁都知道周九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孟鹤堂不懂这么多，他只知道周九良接了他的案子，他一时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激动的把手放在胸前，抓来抓去的仿佛到了什么，其实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

周九良在宴会一结束后就开车载着孟鹤堂去他工作的地方了解情况，和店里很多人聊了后周九良头疼的发现这些人的证词很多都没有法用，要不就是说不明白，要不就是对孟鹤堂有负面影响，忙了好久一点有用的佐证都没收集到，周九良耐着性子告诉孟鹤堂他需要找身边有一点地位，有学识或者有学历的人来帮他作证。孟鹤堂想了好久没说出来个人名看起来还有点不开心，周九良解释到：“我并不是说你的朋友和同事不好，我很尊重他们，但是有的时候人就是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别人，唉，估计你也听不懂。”孟鹤堂听完确实没有全懂，他不明白为什么人说实话还需要身份、学识、学历来佐证，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和其他的有什么关系。

周九良在思虑半天说：“要不我看看我身边有没有能帮你作证的人吧 。”孟鹤堂看着周九良慢慢的问：“是要说谎吗？”周九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孟鹤堂是什么意思，孟鹤堂接着说：“不可以撒谎的。”周九良这才理解孟鹤堂是怕自己给他做假证，周九良没有详细的和孟鹤堂说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他和孟鹤堂陈述了一个事实说：“可是所有人都在说谎。”

话一出口，周九良发现平时自己不能随意说出口的真话竟然可以坦荡的说给眼前痴傻的孟鹤堂听，根本不用顾虑什么。孟鹤堂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反正不能撒谎。”周九良轻轻的笑了笑，特意放缓语速说：“不是撒谎，我身边应该有认识那种在父母不是特别健全的家庭长大的人，他们活的还很不错，他们可以来证明你有能力照顾好孩子。”

孟鹤堂破天荒的听懂了，他也笑了，周九良呆了一下，他好久没见到这样的笑容了，不掺杂任何的图谋，干净的惊人。周九良平时见到的都是那种讨好、奉承、歉意充满图谋的假笑，只不过是带着目的不走心的牵动着自己脸上的肌肉罢了。

孟鹤堂搓着手说：“我第一次看到你笑，还挺好看。”周九良听完狐疑的问孟鹤堂：“我不是总是笑吗？”孟鹤堂连忙摆手说：“不一样，你那不是笑，哎呀，怎么说呢，总之你那个不是，不是！”虽然孟鹤堂没有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但是周九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周九良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后说：“是啊，我好久没有真正笑过了，给客户法官赔笑脸，在爸妈面前装好儿子，其实不光是笑，我都好久没有机会和胆量去表达自己真正的喜怒哀乐了。”

孟鹤堂在周九良身边双手托腮静静的听周九良说话，周九良偏过身子仔细的端详着孟鹤堂，笑着说：“我这一仔细看才发现你还挺好看的。”孟鹤堂突然羞红了脸。孟鹤堂想到好像自从自己变得和别人不一样后再也没有人夸过他好看了，有人躲着他，有人唉声叹气的可怜他，甚至有人不怀好意的靠近他，就是没有一个人会像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周九良一样，和他正常的说说话，笑一下，没有去可怜他，没有去刻意的躲避他，会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人来对待。

阳光撒在两个人身上，温暖的很，周九良看了一会孟鹤堂后突然找回了理智，既然孟鹤堂这边能帮上忙的人几乎没有，那就先从对方律师那边下手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己抓住对方的短板猛击应该会有一点胜算，周九良清了清嗓子问：“孟先生，你知道对方请的律师是谁吗？”孟鹤堂连忙点头说：“我知道，他给我发短息了。”周九良听完这句话满头的问号，迟疑的问出一句：“啊？！”

哪有律师给被告发短息当通知的，孟鹤堂手忙脚乱的把短信翻出来给周九良看，周九良一看差点没气乐了，短信的大概内容是：说自己是哪个律所知名的大律师，现在要告孟鹤堂，下周开庭，让孟鹤堂好自为之，其他的就是都是威胁逼迫孟鹤堂放弃孩子扶养权的话。周九良把手机还给孟鹤堂后嗤笑一声说：“这帮孙子挺会玩啊，真是拿人不当人。”周九良怕伤到孟鹤堂刻意没有说对方不把傻子当人，周九良不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

后来周九良和同行说起来短信这事时，同行都觉得可笑，一个正常人胡乱找了个草包来应付官司，而傻子无比认真的找了个未有败迹的律师来应对。其实不光是这件事，生活中有多少正常人稀里糊涂的活着，而有残缺的人却过的无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