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离开

还剩下五天。

在这五天里，刘丧又安静下来了。他不再拉着我到处乱转，而是每天在各个家具上打滚，坐进我的衣柜里不出来。我觉得挺好笑的，这就像是某种动物的领地行为。

令我觉得奇怪的是，他的行为和心智似乎都在逐渐变得幼童化，情绪起伏很大，总是很没有安全感。他的耳朵微动，双眼惊恐地瞪大，然后扑进我怀里紧紧捂住耳朵。我感觉到他在发抖。他听见了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那是一个滂沱的雨夜，我刚从外面买了宵夜回来，就看到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被压在茶叶罐下面，无比扎眼地映入眼帘。

我把手里的饭菜放在桌上，伸手去抓那张纸条。

只有四个字：吴邪，再见。

四个字歪歪扭扭，和他平时隽秀的字体没有半点一样的地方。

我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身去翻门口柜子里的抽屉，五把伞，一把也没少。

我来不及多想，转身再次冲入雨幕。

刘丧，等着我。你千万不能出事。

雨下得越来越大，我的伞已经被大风吹得变形，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能去哪？

我几乎跑遍了所有他可能出现的地方，依旧是一无所获。

还剩最后一个地方。我伸手打了一辆车，抹掉脸上的雨水，把眼镜摘下来擦干净又戴上，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把我送到游乐园。

我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细细思忖这几天来刘丧表现出的异常。就好像是某种病，在逐渐吞噬他的意识。

雨还在下，闷雷滚滚。

司机刚一停车我就一步跨了出去，随手丢下两张红钞，而在游乐园前面的广场上，有一个人正站在中央，长发，蓝色的小熊睡衣。

我高喊着他的名字朝他飞奔过去，气喘吁吁地绕到他面前，那张脸已经没有生气，木木地盯着摩天轮。他全身湿透了，我伸出手抓着他的肩膀拼命摇晃，雨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的样子显得很虚幻。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刘丧！醒醒！我是吴邪啊，你不是说你好喜欢我吗？回家了！醒醒！”

在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他对我的重要性，我的眼前不断浮现出那些嬉笑怒骂的日子里他的鲜活笑闹，那些真挚的爱意，那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光。

而如今这些都像泡沫一样易碎，我承认我真的怕了。

我这辈子失去过很多东西没能挽回，潘子、阿宁，还有我一去不复返的天真无邪。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了。

这种恐惧最终化作嘶吼，他却像和这个世界无关一样，轻轻地说：“雨…人…。”

“你说什么？”我急切地摸索着他的脸庞让他看着我，“刘丧，我是吴邪！”

就在这时，我的后脑突然一阵剧痛，紧接着意识模糊下去。我努力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后脑有湿润的感觉，似乎是血液混着雨水在流淌。我只听见一声轻笑。在嘈杂的雨声和大脑的嗡嗡声里，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欢迎回家，汪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