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家人间的试探

那天下午写完作业，预习完功课，在图书馆挑了一本白先勇的《孽子》，看完一半心情更加沉重，虽说时代早已不同以往，但是父母的态度一直讳莫如深，自那件事情之后，但凡自己和男生成为朋友，母亲也会疑神疑鬼，若洲也就不愿意结交朋友了，没必要，也没必要给人添麻烦。只是目前而言，好似心境变了。

晚上，宿舍已经有了要放假的喜庆，林洋和小姐姐视频着要去哪里玩，旭凯则是收着行李，而韩君山刚洗完澡出来，梳理着头发打算出门的模样。

若洲只觉得这家伙怎么每天都有人约，有一丝不悦，但也克制着，只故意认真地问了句，“今晚要面试吗？”

君山头也不回地梳着头发，“没有啊，面试是下周五。是音乐阁社长约我去喝糖水。”

“唉，若洲，沙面好玩吗？”

若洲放下背包，“还好吧，适合拍照。”

隔天君山心浮气躁地忍受着无聊的课程，待收拾拖着行李箱出宿舍时，发现若洲也要走。

“若洲你回家吗？”

“嗯。”

“你要去哪？”

“要先去大学城找我姐。”“你去哪里搭车？”

“羚州客运站。”

“噢。”相反的方向。

走到食堂时遇到旭凯和林洋，旭凯问道，“走啦？”

“嗯。”

“若洲回家啊？”

“嗯。”

“韩君山你记得给我带好吃的！”

“知道啦！别太想我！”

待到达地铁站时，君山同若洲挥手，“唉，不同方向。若洲提前祝你中秋快乐！再见啦！”

若洲冲他一笑，“中秋快乐。”面不改色的背后，是微微耳鸣，耳畔依稀响起心跳的声音。直到地铁门合上那一刻，君山的脸也便消失在若洲的视野里，望着远去的地铁，突然萌生出患得患失的感觉。转念一想，也许这次回家探探父母的态度也不错。

君山抵达客运站之前买了水、面包和零食。和振宇见面时，君山在一家称为潮汕粿条面的小店吃面，瞧了一眼拥挤的人，君山不禁眉头一拧，素来是不大喜欢过于拥挤的地方。可食堂不也是这样拥挤么？摇头笑了笑，擦干净筷子后，开始品尝起来。

在品尝了粿条面的味道之后，更是沉闷，根本就不是家乡的味道，还好意思挂这个名号。（也是后来君山才知道，潮汕的粿条面味道以地区划分，很多地方的味道皆是不同。）

而对面的振宇忙着和喜欢的女生聊天，一直没怎么理他，距离发车还有半个小时，有些难熬。随即点了象棋游戏。

若洲远远地就看见湘宜同他招手，随即目光扫向她身旁的人，这次居然还换了一个外国人。目光停留了两秒也就收回，杜湘宜每次的男女朋友都是不同类型的，要么是不同性别、不同省份、不同民族、不同长相、不同性格，这次还不同种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选的，都没有一丝重合的样子。这在概率学上说不通。

“姐。”“你好，我是她弟弟杜若洲。”

“你好，我是苏沐宜。”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歧义，苏慕宜？

“怎么样，我给她起的名字好听吧？！”

对上杜湘宜一脸渴望得到赞同的模样，为了防止被打，若洲选择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杜湘宜继续解释道，“苏嘛，我们的家乡，沐字，我的湘字去掉一个目，然后最后一个字就只好想到我的名字了。你姐姐我真是一个小天才。”

苏沐宜兴高采烈地附和道，“对啊，你起的名字可好听了。”

若洲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画面：夜晚的宿舍，韩君山算了许久才解出某道高数题，然后一脸“我真聪明”的感慨道，“啧啧啧，这种题怎么可能难倒机智的我呢！我真是一个小天才！”这时候，解不出题的旭凯会拎起枕头直接砸过去，而林洋总是投给他一个白眼，若洲也不例外，幽幽地看向某个自恋的人。突然间觉得那个画面有点搞笑。

杜湘宜恶狠狠地拍了一下若洲的脑袋，若洲不悦地同她对视，“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发什么呆！”又瞬间变了一副面孔，诡异地笑着，“是不是谈恋爱了呀？瞧你这一副思春的模样。”

若洲给了她一记“你可以闭嘴了”的眼神。

“沐宜等会和我们一起回去，就说是我同学，你记得帮我掩饰。”

“你们自己尽量克制一点，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苏沐宜突然开口，有些别扭的口语说道，“你们中国有一个词叫情难自禁。”

若洲被她的口音和话语笑到，咧嘴一笑，而杜湘宜夸张到差点笑岔气。

“你不是说你刚来中国不久吗？怎么会这个词？”

苏沐宜一脸的高深莫测，“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学了很多的。”

杜湘宜一脸惊喜的盯着她的脸颊，仿佛想在她的脸上嗅出浓浓的爱意，“例如……”

“怜香惜王。”

“一日不见如歌三九。”

“青不知索取，一碗二升。”

杜湘宜一边笑一边说，“很不错了，也不知道你从哪位名师那里学来的……”

若洲则是觉得笑话人不太好，也就抿着嘴继续夹菜。

回家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若洲看了一眼手机，韩君山发在宿舍群的定位还在清尾市，查了一下地图，距离清棉市还有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将杜湘宜和苏沐宜的行李放回魔女的房间，钻回自己的房间放下行李，拿衣服时发现衣柜里又多了几件新衣服，有他喜欢的黑白灰短袖，也有几件浅蓝色衬衣，甚至还有几件冬季浅黑色的毛衣。翻了一下居然还有花衬衣……这应该是杜湘宜的审美吧……花里胡哨。当看到衬衫上各种标志时，她还真舍得花。

果不其然，下楼时便听见瘫在沙发上的魔女问道，“唉，你怎么不换我给你买的？”

若洲白了她一眼，“花里胡俏。”

魔女闻言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倾家荡产给你买的哎！！！那五件抵得上一室一厅的首付了好吗？”

若洲不疾不徐地下楼，“就你那审美还不如给我买一室一厅实在。”本来身子一闪已经躲过了魔女砸过来的抱枕，没想到苏沐宜和魔女同仇敌忾……

闹了一会，父母也就拎着月饼回来了。保姆也就忙着开饭了。饭桌上父亲同湘宜、沐宜聊了一会各种未来规划发展，话题又转到若洲身上。

父亲夹走他眼前的苦瓜，“唉若洲呀，羚州工商大学怎么样？宿舍怎么样？”

“挺好的。”

母亲停下了夹菜的手，状似随意地问道，“室友怎么样？”

“也挺好的。”

杜伽一如既往地好客，“我记得你室友基本都是潮汕那边的吧。离家那么远，怎么不邀请人来家里一起过中秋节？”

“一个回家了，一个去姑姑家，一个约会去了。”

“若洲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可以谈个恋爱了。”

闻言，卜梅瞪了丈夫一眼，语气颇为严肃道，“若洲还小，孩子准备考研呢。着什么急谈恋爱。”转而又对若洲道，“你也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主，只要是异性，妈都可以接受。”

若洲假装饭还没吃完，所以应的声音多了几分含糊。

一旁的杜湘宜不干了，“妈，你这是什么旧思想！爱情难道只存在异性之间吗？同性怎么就不可以了？你看现在满大街……”

杜湘宜还未说完便被卜梅打断，“什么恋爱自由我不管，反正我儿子就是不行。”顾忌着还有客人，也就恶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再说下去那张副卡我直接给你停了。”

那张卡是上次杜伽支持女儿创业，因为妻子不同意所以偷偷私底下给的，结果上次这丫头没心没肺地掏出来给若洲的衣服结账时，卜梅也没说什么，还以为她没看见。

杜伽讪笑了一声，夹了一块排骨给妻子，“孩子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们自己心里有数的。”又想起了两份文书，“噢，差点忘了，在老金那边看中了两套房子，你们两个明天去办一下手续。”

“房子？！”还在咀嚼刚刚母亲话里的意思时，被父亲突然其来的话语打断。

杜湘宜更是想到有自己的小屋，简直两眼看到猎物一般闪闪发亮，“我就知道爸最好了！”下一句，“多大平方呀？”

“两百，你们两个还是对门。”

“不会让我和弟弟还分期吧？”

杜伽白了她一眼，“你爸是那种人吗？”

杜湘宜亲昵地挽着杜伽的手，“我爱死你了老爸。”

杜伽佯装嫌弃地推开闯进怀里的脑袋，“学学你弟弟，遇事镇定自若。”

若洲勾了一下嘴角，“爸怎么突然想到买房子了？”

“前阵子你金叔就提过，昨天去看了觉得路段不错，装修也还行，虽然比不上家里的复式，但你们将来成家，一人一套刚好，又是对门，而且离家也近。挺好的，我跟你妈妈都去看过了，都觉得不错。”

卜梅不反驳，倒是肯定地点点头。

晚上吃完饭，陪母亲收拾碗筷时，母亲问了一句，“那个外国人和你姐什么关系？饭桌上总是盯着湘宜看。”

“可能是因为插不上话吧，所以就只能看着姐咯。再说了，外国人很热情的，不奇怪。”

卜梅眉头拧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妈给你买的那几件衣服试了吗？”

“嗯，挺好的，谢谢妈。”

“偶尔周末多回家，别老想着学习。”

“嗯。”

“交了女朋友就带回来给妈妈看。妈妈都支持你的。”

“嗯。”

见母亲还要叮嘱什么，抢话道，“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份表格要填。”

语毕立即闪回楼上房间，见杜伽和杜湘宜、苏沐宜从国家政治经济再到眼前热播的电视连续剧，深觉还是房间适合自己。

关上房门，点开手机的界面发现半小时前韩君山已经发了他到家的消息了。

又点开朋友圈，一张张滑过韩君山发的清棉客运站、潮汕粿条面、潮汕肠粉、奶奶做的饭菜、古灵精怪的妹妹，若洲的嘴角又了弧度，他妹妹和他长得可真像。

在书桌前，空白的纸张上涂画不出脑海里的纠结，如果说母亲厌恶同性恋的话又为什么是从小学的时候就一直挂在嘴边时刻提醒他，仿佛生来就担心他走上这条路似的。

可又正如杜湘宜那样，试试怎么了。而且这是人生十几年来头一回对一个人有这种异样的情绪及感觉，只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再说了，自己喜欢韩君山，韩君山未必会喜欢自己。想起那天那个女孩，以及韩君山电话里那个未曾谋面的好朋友，都是有可能成为他喜欢的人或是喜欢他的人吧？

若洲就在纠结繁杂的思考中，感慨生活怎么就不能像数学题一样，得出一个结果，或者能得出几种推理结果也是好的。

感谢肉粽、作者福利、话本小姐姐、话本白夜的打赏～

以及小可爱们的收藏

最近写到两人最初的相遇相识，还请慢慢认识君山和若洲两人年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