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以为自己死了。因为在最后的一瞬间,他感觉到胸口的凉意。
死了好,也算解脱,所有的纷争,就到他这里结束吧。
可他没有死。
睁开眼睛,还是那个房间。
不同的是,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
相同的是,白念还坐在窗前。
“为什么不杀了我,替你父母报仇。”这不是疑问,而且陈述。
陈述,就像是说别人的事,就像是说,无关性命的事。
“死,你想解脱,我偏不。”
“我就要折磨你,每日,每夜,反复折磨你。”
白念没说出口的是,就像你在我心中,不断折磨我一样。
日子,就这么过去,一个不断伤人,一个不断受伤。
每天,孟安身上都会多一道伤口,然后白念用最好的药给他包扎。
从最开始的受伤后必会昏迷,到一些不碍性命。
伤口一天天变窄,变小。
从胸口,颈部,腹部,到大腿,胳膊,小腿,手。
两个人,几乎不交流,就像地狱中的轮回,不断拉扯。
解释?怎么解释?在杀父仇人面前,解释什么?
更何况,白念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两个那么交好的人,最后会刀剑相向,誓要取对方性命。
孟安知道,也只有孟安知道。毕竟,他的父亲,在抬回去的时候,一息尚存。
如果,就这么简单的过下去,或许时间可以掩盖一些伤痛,包括仇恨。
这世间,能抵消仇恨的或许只有爱,深到骨子里的爱。
可惜,没有如果。
这一日,孟安在床上躺着看书,等待着傍晚的降临,傍晚,是白念“折磨”他的时辰。
他睁开眼睛,盼的反而是这一刻,他有些憎恨自己。
可以见到她,伤了,她会为他包扎,她会离他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可以看到那粉面颊上细细的绒毛。
太阳渐沉,白念没有来,孟安眼睛盯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月亮升起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穿上鞋,出了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清醒的时候到房间外。
小院打扫的很干净,物品摆放整齐,这是她的性格,她的习惯。
出了院子,只有一条小路通向山下。
手指曲起,打了个响哨。
一匹瘦马飞奔而来。
瘦,跑起来却似风如箭。
马,是好马,西域极品宝马,孟安给他取名叫无妄,也许是无望。
不等马站定,孟安就利落翻身上马,沿着小路急奔而去。
很快,在一株草丛后,露出一角红色。
在一个岔路口处。
另外一条路,有一波人行过。
因为地上被马蹄践踏过的印记,至少五六匹马。
“白念”。孟安终是喊出了在心里叫过千百遍的名字,脱口竟有些沙哑。
抱起怀中的人上马,他记得,那些药在哪里。
白念,身上二十五处伤口,最重的,深可见骨。
毒。
伤口处涓涓流血,似小溪一般。
孟安扶起白念。
他对生无念想,唯一牵挂,不过是心里的人罢了。
白念的剧毒解了,那是七日散。
七日散,三日武功废,六日五识绝,七日地府归。
七日散,无解,除非,有人愿意一命换一命。可哪有人这么傻呢?
白念醒来,身体动不了。
推门的,是孟安,手里是一碗热粥。
“你救我?”
“出门捡回来的。”
也好,最后的日子,不如就好好享受一下,死亡将至,白念反而卸下了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