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二天一大早胖子就出门了。

　　我和闷油瓶草草吃了点，后各自出门准备好用的到的东西，按计划行事。

　　我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在村子里闲逛，从东到西，每一家几乎是一样的格局：破砖房、小院子、院子里的厨房。和闷油瓶说的一样，万钱冲处于山体的阴坡，晒不到很多阳光，村里半人高的草得益于多年无人除草，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好的长势。

　　村里有很多古旧的东西，一些文革、大跃进时期的标语还斑斑驳驳地印在土墙上，可以见得七八十年代的时候他们还是和时代共进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有现在的局面，我猜一定和龙肉的传说有关系。

　　万钱冲之所以叫“冲”，是因为村里地形狭长，紧靠山体，鸟瞰图犹如一只眼睛。这样的地形于我是有一定好处的，紧靠山，我们往山上走的路会短的多。

　　中午的时候胖子和闷油瓶都没回来，我知道闷油瓶在干嘛，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想着去看看胖子的情况。

　　一般来说，农村不会实行火葬，他们更注重尸体的完整性，而且一定会把坟修在山里不深的地方，我往山上走一点应该就会遇到了。

　　果不其然，我从一条小路上山，走了二十分钟就看到山上零零星星的坟包，大都很简单，没有城市里周边农村那种石碑，有的只是普普通通的石板，然后刻上名字。

　　可是走了半天，我没见着胖子，只看到有土被翻过的痕迹，我试着叫了几声，没有应答。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细微的撞击声，看似普通，实际很有规律，它在告诉我：大石头下，小心有坑。

　　我环顾四周，看到了左边一块极大的石头，走到旁边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按动土壤，直到有一处按空，棍子差点掉下去。我快速扒开上面的松软的杂草土壤，胖子脏兮兮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上来：“你干嘛要用敲敲话，不会喊一声吗？”

　　“你说的轻巧，下面密密麻麻全是虫子，万一飞进我嘴里怎么办？”胖子说完，还呸了两声，就怕嘴里有虫子。

　　我说他矫情：“吃点怎么了，补充蛋白质。”胖子哼了一声，指着那坑让我仔细看。我依言跪在旁边把头伸下去，可是洞太深，深处光线照不到，什么都看不清楚。

　　我只能把手机伸进去，开闪光灯拍了几张照片。照片里，坑壁上有一些植物的根经和小虫子，最深处隐隐约约透着白色，没看到胖子所说的密密麻麻的虫，我只能再一次把手机伸进去拍，这次直接趴在地上，尽量把手往里身，上半身几乎都要滑进去。

　　当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我看到了胖子所说的虫子，指甲盖大小，通体白色，带翅膀，头上有独角仙一样的大角，然后坑底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我爬起来，打开手机，这才看到坑底真正的样子。

　　那些虫子如胖子所说，真的是密密麻麻，只不过它们没有到处飞，而是集中在坑的最底下。那下面有一块人类的腿骨，它们正趴在骨头上啃食。

　　我的胃翻腾了一下，午饭差点吐出来。

　　胖子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被恶心到，呛了一句：“我说什么来着，有本事你吃一个试试，胖爷我叫你爸爸。”

　　我说谁愿意当你爸爸，催催他赶快走，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胖子告诉我，他一上午的发现不止那些恶心的虫子：“发挥你的能力，看看这些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我说：“数量太少了。他们祖祖代代都在这里繁衍生息，这山应该是他们修坟的唯一地点，可是数年下来，我看到的也只有二三十座坟包，不正常。”

　　胖子打了个响指，道：“没错，那上面也只有二十几个，在往里就是深山，不好进，地形地势绝对不允许修坟。不仅如此，他们村死的几乎全是年轻人。”

　　“年轻人？我没仔细看石板上的生平，你给我解释解释。”

　　“我看了出生和死亡日期，最大的只有两个八十多的老人，往下依次是三个五十多岁，十多个二十出头，还有十多个十五六岁的，剩下的下面各年龄都有，最小的三岁，还不知道有没有没立碑的婴儿。”

　　这个发现就很惊人了。年轻人的死亡率比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高太不正常了，而且这样的话，这个村的老龄化会很严重，可是就我今天观察到的来说，并不是如此，村里还是有很多儿童和年轻人。

　　我思考这个问题太过入迷，什么时候跟着胖子下山了都没注意，直到胖子用手肘捅我，才会回过神。

　　“两位老板，哪里来啊？”村长背着手，站在我和胖子面前。胖子一本正经道：“吃完饭，随便看看，你们这山太陡了，要开发还是得炸平，不然人上不去。”

　　村长围着我和胖子走了一圈，在胖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二位可记得我昨天说的，没有做不该做的吧？”我心说差不多都做完了。胖子摆摆手：“瞧您说的，哪儿能啊。”

　　村长张开手心，里面是一只白色虫子，在他手里扑腾翅膀想飞出去。

　　被发现了。胖子装作惊讶：“这什么东西，我还没见过，打哪儿飞来的？”

　　村长用力把虫子捏死，绿色的汁血黏着尸体无助地躺在他掌心。

　　“希望你们能好好遵守规矩，不然到时候你们看到些东西，别怪我没提醒。”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又换上笑眯眯的表情。

　　我和胖子对他道了再会，急匆匆往回赶。在回去的路上，一堆小孩子簇拥追逐着从我们边上跑过去，好几个都直接撞到我身上。我刚想好好跟这几个小鬼说道说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面色不善的妇女，拉着小孩子二话不说就走了，临了还时不时回头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盯着我和胖子。

　　这个村子大白天没什么人出门，大多都在家里，只有偶尔几个孩子被大人带着在村里转一转，刚刚那样一大群孩子一块儿玩的，我也是才见到。

　　我们走了没几步，转过一个弯，就见闷油瓶抱臂靠在墙上，应该是在等我和胖子。听到我们声音，他看了一眼，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

　　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主动？

　　胖子在边上直叫：“哎哎，大白天干嘛呢，有事咱回去关门再说。”

　　闷油瓶的手很快，从我的胸口摸到腰，再到大腿，最后摸到我屁股上。我想说让他冷静一点，却见他从我屁股后的兜里夹出来一团纸，这肯定不是我自己塞进去的。

　　他展开纸团，眼神沉了下去。我问：“小哥，怎么了？”

　　闷油瓶把纸团交给我，我看到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