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根据胖子的说法，我们来到洋江盗北京的铺子外面偷偷蹲守。

　　那是个小门店，和一排奶茶小吃店挤在一起，门上蓝色的牌子有些褪色，不怎么起眼。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洋江盗和铺子里的小学徒打了声招呼，穿起外套就要动身。

　　我和胖子见状，从旁边的奶茶店绕过去，堵住了他一前一后的路。他见了胖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胖爷怎么提前来了，不是说好了明天吗？您看，我这媳妇儿一个人在家生病了，要回去，也照顾不了您老和这位老板。明天，明天一定请您吃满汉全席。”说完就要走。

　　我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我们来是为了什么你清楚，少给我打哈哈，你就在这儿把话说完，从哪儿带来的，谁带来的，他人现在在哪儿一五一十好好说，有一句假话，你就完了。”

　　他“哎哎”应了，把我和胖子拉到街边角落一棵树下，递上两根烟。胖子把两根烟接过来，洋江盗摸了摸口袋：“我火呢？放口袋的我记得……”说完他转过身，假装找打火机，趁我和胖子不备，撒腿就往街对面跑。我跟胖子立即跟上冲过马路，后面响起一阵汽车鸣笛，一辆车擦着我后脚跟驶来，司机气的直骂娘。

　　洋江盗对这一代很熟，他左拐右拐，专挑人多或路灯少的地跑，不过我和胖子的身体也不是吃素的，步步紧跟，有几次差点抓住他衣角。

　　前面有一个老胡同，他想都没想闪了进去，我冲胖子笑笑，两人交换了一个得逞的眼神。

　　在蹲点的时候，我们已经根据现场的环境分析出他的可能逃跑路线，而不远处的胡同引起了我的注意。洋江盗在北京混了不少年，他一定会利用自己对这边熟悉的优势选择胡同这样路窄和地形复杂的地跑路，而且就算他不往那儿跑，我和胖子会配合起来，用追堵的方式把他往胡同的方向逼。

　　好歹胖子也在北京待了很久，这胡同他不说熟悉，但也走过几次，对我们来说就足够了。一旦洋江盗进了胡同放松警惕，埋伏在暗处已经悄悄侦查过路线的闷油瓶就会跳出来，把他逮个正着。

　　果然如计划的一样，我们在后面把他往闷油瓶的方向逼，然后假装迷了路没追上他，从另一条路抄了过去。洋江盗走的那条路尽头，有三个岔道，左边和中间住着五户人家，它们最终交汇在一起，是个小的十字路口，右边是死胡同，他不管选哪一条路，都是被逮住的命。

　　我和胖子放慢脚步，边走边喘，没想到洋江盗也累的不行，以为甩掉了我和胖子就停了下来，靠着墙喘粗气，结果我们三个又相遇了。他“啊”了一声就要跑。

　　一身黑衣的闷油瓶从看不见的角落走出来，以我难以察觉的速度狠狠踢向他膝窝，洋江盗直接双膝跪地，给我行了个大礼。

　　“跑啊，怎么不跑了。”胖子蹲下去看他：“你不是挺能跑的吗？”

　　洋江盗看了看胖子，又偷偷瞥了一眼盯着他的闷油瓶，颤颤巍巍地求饶：“几位爷，你们要干嘛，我一定配合，一定。”

　　闷油瓶拎着后衣领提他起来，一起回酒店，洋江盗一路安安静静，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房间，闷油瓶松手把他掼到地上，他双手抱头：“爷，你们要问啥啊，好好说别打人成嘛。”

　　我问：“那龙骨你哪来的，知不知道它的具体来历。”

　　“是我一亲戚给我的，他说是他家里藏的，值钱得很。来历嘛……听说是他们村老一辈吃了龙肉，留下来的。真的，我没骗你们。”

　　“嘿”胖子道：“龙肉这玩意儿也就是你这种文盲信了，你明天不给我找条龙出来，我就把你铺子掀咯。”

　　“胖爷，这是他跟我说的啊，我哪知道真假。”洋江盗往后躲了躲，缩在墙角。

　　“那行，我换个问题”我说，“你那亲戚有没有跟你说别的，比如这玩意儿有什么奇怪的故事？”

　　洋江盗眼神闪了闪，左右快速转了一圈才说：“没啊，我以为是个什么宝贝……”

　　我知道他在撒谎，看了一眼闷油瓶，闷油瓶立即心领神会，伸腿作势要踹。他“哎哟”叫起来，双手抱住肚子，顿了一下，又换成了脸。闷油瓶走过去，扯开他的外套，洋江盗哪里敢栏，只能眼睁睁看着闷油瓶从他外套的内衬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白色光碟，上面没有任何字。

　　“这什么？”我问。他不敢看我，胖子拍了他一巴掌：“你还想不想在北京待下去？说！”

　　“爷，几位老板！饶了我吧。这就是我亲戚给我的。其实一开始他就告诉我这东西是个凶物，不能招惹，要我不要碰它。他说，我讨厌谁，就把这个送给谁。以后我自己也万事大吉，他管这叫送瘟神。”

　　胖子大怒：“好你个龟孙，想害死我是不是，老子今天让你看看什么是瘟神！”我拦着胖子，让他继续解释这个光碟。

　　“这是他给我的，说是他家里的秘密。十几年前有人做研究，去他们村调查拍下来的片子，这个是复刻版，被偷回去的。”

　　我们手边没有电脑就无法查看内容，于是我让胖子赶快去前台开了一间电脑房，带着所有人去新房间打开电脑，放入光碟开始观看。

　　画面的质量不是很好，拍摄者看得出来不是专业的，镜头有点晃。

　　一开始，镜头里只有一片泥土地，地上有一口井，旁边一棵枝干粗壮的老树，上面吊着一只秋千。

　　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出现在镜头前，理了理衣服，郑重其事道：“今天，我和摄影机藏在这里，希望会拍下有意义的画面，用以研究这里的异闻。”说完他从画面左边消失，镜头稍微动了两下，应该是回到摄影机后了。

　　好一会儿没动静，我小心地一点点拉进度，终于一个女孩从画面右边走了过来，她披着长发，隐约看的出来是个清秀的姑娘。

　　女孩坐上秋千，自己荡着玩，嘴里还哼唱一个曲调奇怪的小调，我试图去听清楚歌词，却由于语调和方言的原因只听到开头的一句：“妹妹呀，你别走，小心路边白骨头。”

　　她一直哼着小调，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我也不敢贸然去拖进度条了，生怕错过什么细节。

　　二十多分钟后，画面有了新变化。女孩从秋千上跳下来，弓着腰，姿势变得很奇怪。

　　她把手缩在身前，手掌自然垂落，像霸王龙一样，眼睛直勾勾看着画面左边。然后她开始走动，一小步又一小步。

　　我看到她背上的衣服动了起来，有什么似乎在衣服下藏着，而且幅服越来越大，背上的布料向上拱起。

　　忽然，那东西顶破衣服从女孩身体里长了出来。那是个球体，它不仅还在不停往外伸展，同时也在左右扭动。

　　当它扭到一定程度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胖子在边上大叫“卧槽”。

　　女孩背上多了一颗人头，一颗没有五官只有空洞，血管清晰可见的人头。

　　就在这时，女孩四肢着地快速在地上跑动，然后一头扎进了井里，又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快速从井里跳出来，跑出了画面。

　　我惊魂未定的时候，小调又响了起来：“妹妹呀，你别走，小心路边白骨头。”

　　画面依然平静，只有小调在环绕。可能拍摄的人想寻找来源，镜头向左摆过去。

　　女孩的大脸猛然出现，她笑眯眯地睁着只剩黑色瞳孔的眼睛，轻轻哼唱小调。

　　镜头快速晃动，完全看不清了，最后只听一声嘶哑的惨叫，伴随着女孩口中的小曲：

　　妹妹呀，你别走，小心路边白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