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苗心禾一惊，手中的簪子应声而落，摔成了两半。
“是那，那母女的事。”缨娘一时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苗心禾心中一紧：“他……认了？”
缨娘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苗心禾只觉眼前一黑，幸好缨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苗心禾。
“姑娘，你可不能慌，你要是慌了，那咱们府里就更没有章法了。”缨娘劝着苗心禾。
“外面怎么样？”苗心禾强压下心中的伤痛，询问着缨娘。
缨娘如实回答：“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监察御史们纷纷上书弹劾，官家当庭震怒，把姑爷下了狱，这事只怕是不好平息。”
苗心禾皱了皱眉，六哥素来都是好性情，这次却是动了怒，还将官人下了狱，忙吩咐缨娘：“替我更衣，我们进宫拜见小娘娘。”
保庆宫。
杨氏看着因着匆匆赶来导致发丝凌乱的苗心禾，不由得皱了皱眉，不知是该怪她行事懦弱，还是心疼她的痴心。
“禾儿。”晏清杳伸出手来扶起苗心禾，替她拢了拢鬓边的发丝，“你先起来。”
“清杳姐姐，我只是想知道他如何了。”苗心禾反握住晏清杳的手很是焦急。
苗心禾复又转过身来看向杨氏：“小娘娘。”
杨氏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头，竟是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晏清杳忙上前替杨氏顺了顺气，也是心中担忧，姨母这些日子以来身子是愈发地不好了。
“此乃国事，后宫之人不该插手。”杨氏淡淡开口，已然是不悦，“翠茗，到了我抄经的时辰了，我们走吧。”说罢就是进了内室，不再理会苗心禾。
“姨母怕是不高兴了。”晏清杳跟在杨氏身边多年，见她这般敷衍，如何还猜不出她的心思。
“我明白小娘娘是怪我软弱可欺。”苗心禾眼中满是落寞，自嘲一笑，“其实，这件事我不是不知道，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逃避了怎么办？”
“禾儿，有些事，是不能自欺欺人的。有便是有，无便是无。”晏清杳见苗心禾迷迷糊糊的样子点醒道。
“是啊，总有一天是要东窗事发的。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苗心禾看向晏清杳，眼中满是真诚，“六嫂，我真的只是想知道他如何了。”
“禾儿，你就一点不怨吗？”晏清杳见此时此刻苗心禾所思所想只有韩琦一人的安危，很是不可置信。
“怨啊，可是，我与他成亲之日，我便对他言，我知道自己能耐有限，但是，我只要能陪着他，什么都不争。”
“禾儿，你太傻了。”晏清杳不禁感慨，这并非是夫妻间真正相处的模样，若只是一方痴痴的等，另一方却是不放在心上，哪里会有真正的幸福可言？
可自两人成婚以来，她作为一个局外的旁观者，所见都是韩琦对苗心禾的百般疼爱，他看禾儿的眼神，流露的满是深情款款，都说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得人的，却又偏偏出了这一茬子事。
“姑娘！”缨娘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见了晏清杳在此忙行了一礼，“晏娘子。”
晏清杳点点头，缨娘复回禀道：“是许夫人来了宫门口，说要接姑娘回家。”
“娘她！”苗心禾眉头紧皱，不知如何是好。
晏清杳见状问道：“韩夫人那边可说什么了吗？”
“对，大嫂子。”苗心禾看向缨娘，“大嫂子可拿了什么主意？”
“这正是你大嫂子的意思。”是当阳郡夫人许氏到了。
“娘这是何意？”苗心禾满脸不解，看向许氏。
许氏叹了一口气：“你这儿出了天大的事，娘哪里还坐得住，忙套了车去了韩家。见了你嫂嫂，她说事非如此，韩琦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孩子，那母女非为他之过，也请我谅解眼下的不便，日后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咱们苗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既然人家有了难言之隐，娘也不好再多问。至于娘来这儿接你，也是你嫂嫂授意的，她说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冲着姑爷去的，你若执意求情，反倒会连累了你。”
“可娘您教过我，夫妇一体，这个时候，我怎么可以抛弃官人他不顾呢？”苗心禾反驳了许氏的话，甚至扭过头故意不去看许氏。
“禾儿，这事情你应付不来。”许氏抓住苗心禾的手，“你可知你出来不久，就有一群市井上的泼皮无赖到你们府前闹事，多亏了你嫂嫂料事如神，领着家丁们很是威慑了一番，才勉强压下去。”
苗心禾也是难得的动了怒：“闹事？官人向来清廉，韩家也是积德行善之家，如今却有些人趁火打劫，当真是过分！”
“这事情倒真像是有人故意的了。”晏清杳拍了拍苗心禾的肩膀宽慰着，“禾儿，你不如先和夫人回去，敌暗我明，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慢慢地细查为好。”
苗心禾皱了皱眉头，看着晏清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福宁殿。
晏清杳替埋头苦读的赵祯添了一杯茶，赵祯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晏清杳便将手中的书放下，淡淡一笑：“杳杳来了。”
“听说阿祯今日竟是在朝堂上动了怒，我听了不信，所以特来求证。”晏清杳将手中的茶盏递给赵祯。
“你是知道我的，动怒是假，压下事来才是真。”赵祯也是无奈冷冷一笑，“这刚要贬了范仲淹，又出了稚圭的事。”
晏清杳知道今日赵祯已经召见过晏殊了，便道：“那想来阿祯已经成竹在胸了。”
赵祯明白晏清杳于政事上从来都是谨慎小心，不肯开口干涉半句，今日却说出此言便明白她是对这事真的上心了，于是转过头直视着晏清杳的双眼。
“阿祯也别这样瞧我。”晏清杳开口解释着，“我是为了禾儿。”
赵祯也是心疼这个妹妹，可国有国法，这事被捅到了朝堂前，贬黜是免不了了。
“朝堂之事我是不懂的，可便是刑犯也允家人相见，韩先生出了事，禾儿在外急得很，阿祯倒也不妨允了他们夫妻见一面。”晏清杳上前替赵祯揉了揉肩。
赵祯不禁一笑，反握住晏清杳的手：“杳杳这是在求情？”
“这可不是求情，是贿赂。”晏清杳也是故作调皮，做了一个嘘的手势，顺势就坐在赵祯腿上，“毕竟韩先生是宗实的先生，禾儿又是我们的妹妹，所以我就只能来找阿祯帮我贿赂一下官家啦。”
赵祯闻言也是忧思褪去，宽慰不少，点了点晏清杳的额头：“你呀。都依你就是。”
牢房。
“官人。”
韩琦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果然，是他日夜惦念的妻子。
“韩夫人，您可要快着些，此地不宜久留。”狱差打开牢门，叮嘱着苗心禾。
苗心禾微微欠身：“有劳。”
“禾儿，你怎么来了？”韩琦拉住苗心禾问道。
苗心禾也是握住了韩琦的手，见他的手被冻的发红，很是心疼地替他哈着气：“是我去求了六嫂，她又去求了六哥。”
“我的家事，还要劳烦官家与晏娘子，实是……”韩琦也是心中不好意思。
“你放心，六哥六嫂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苗心禾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她如今所在意的，只有韩琦的处境，因而口中不住地说着：“对了，我做了几个小菜，都是素日里你喜欢的，你喜欢的酒和点心我也带了，还有这大氅和护膝，夜里凉，你要记得披上盖上。那个棋盘和书是给你自己消磨时间用的。”
“禾儿。”韩琦制止住了苗心禾的动作，“你不想问问我吗？”
苗心禾眼中含泪，却还是面带笑意看向韩琦：“你说过，此事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我信你。”
“对不起，禾儿。”韩琦对着苗心禾是无限的愧疚，可是眼下他还是不能对她说出事情的真相，只能抱住苗心禾，替她拂去眼角的泪珠，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待苗心禾走后，原本清净的牢房里又传来了脚步声，韩琦定睛一看，竟是张茂则。韩琦行了一礼：“张先生。”
张茂则回了一礼：“是官家请您到福宁殿一叙。”
福宁殿。
“官家。”韩琦见赵祯的到来，忙行了一礼。
赵祯挥了挥手示意韩琦起身，又让张茂则等人下去，方问道：“旁人不方便听，朕也听不得了吗？”
“官家。”韩琦面露难色，却还是据实以告了，“这本是臣的一桩家事。臣的次兄曾在外置一外室，后来那女子有了身孕，本也是要与嫂嫂商议迎回府中做小娘的，只是那女子出身低微，兼之嫂嫂素来性情刚烈，眼里不容一粒沙子，兄长怕出了事，才暂时瞒了下来，想慢慢地与嫂嫂商议。怎料一日兄长外出与几位同僚饮酒作诗，回来途中竟是不幸落水而亡。臣一家悲痛拒绝，那女子也是早产生下一女。”
“那后来呢？你们未曾迎那母女进府吗？”赵祯问道。
“长嫂本也想迎她们入府的，毕竟那孩子是兄长唯一的骨肉，可一来她降生之日乃父亲离世之日，怕外人给她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二来则是二嫂嫂对兄长用情至深，骤然失了官人，已然是伤心地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们实在是不忍再告于她此事；三来就是怕有人会借此对韩家发难，这才瞒了下去。”韩琦解释着事情缘由，“如今则是因为兄弟几个唯我在京任职，所以才对着这个侄女多看顾几分，不想却是引出这般祸事。”
“所以这才是你不肯为自己辩驳的原因了？”赵祯就是奇怪一向正直且敢于谏言的韩琦在此事上一言不发，这才夜里宣了他觐见。
韩琦认真答复着赵祯：“兄长已逝，臣实是不忍再扰不在世之人的清宁。”
赵祯叹了一口气：“你这话虽无错，可事情揽在你身上确实难办。”
韩琦斩钉截铁地答道：“臣信万事皆有解决之法，官家也不必替臣忧心。”
赵祯感动韩琦的所作所为：“如此也好，只是委屈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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