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见云生

清河地处原河朔一带，气候偏冷干，平日里不觉得，可到了冬天，却叫外来的南方人恨不得缩在被子里过冬。

聂家有晨习刀的家规，故而家中幼童多是要抱着把木刀天不亮便闹着寒风开始练起来的。而因聂怀桑身体不好，所以聂老家主只是让他站在一边穿好衣服看着罢了。

前几日，聂明玦因与三长老聂远照发生言语冲突，被聂老家主关了禁闭，但是今日也被聂老家主一声不吭的放出来了。

“家主！”聂远照一见聂明玦安然无事，心中有些怕他说出自己的秘密，故而丝毫顾不及其他了。“少主他对老奴……”

聂明玦尚且年幼，心里根本藏不住事，直接把刀一扔，怒喝道，“老匹夫！你！你肆意折辱一个七尺男儿，竟叫他，叫他……”

聂明玦说不出话来，聂怀桑低下眼眸，是他吧？云生……

聂老家主走了出来，他鬓角霜白，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明玦，不可对三长老无礼！出了何事？你说出来便是了。”

三长老聂远照心中更是不安，但他明白，此时他若是敢对聂明玦不利，聂老家主第一个会送他上黄泉路见他父亲的。

劝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聂老家主当初也是踩着聂家分家几百人尸骨上位的。如今人家虽说温和好亲近了些，但是，那也只是老虎尚未放出獠牙罢了。

“是，父亲。”聂明玦脸上满是厌恶，“三长老……他私自囚禁一位金丹后期的年轻高手，还给他下毒，充作自己的……禁脔……”

“大胆！”没有谁比聂老家主更明白眼下聂家有多缺人才。否则，他也不会在有那种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还急着让聂明玦练习刀法。

一瞬间，演武台被刀气笼罩，聂老家主的佩刀雪鹿停滞在半空中，又轻轻落在聂老家主腰际，“带我去看，明玦。”

聂远照的脸惨白一片，他跪着爬到聂老家主脚边，“堂兄！堂兄！！求求你，放过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你不想死？”聂老家主眯起眼，声音低不可闻，“那我的明玦就该早死吗？”

“来人！把聂远照关起来，听候处置！”

“是！”执掌刑罚的二长老聂远城躬身行礼，他身后的两个抱刀男子将聂远照卸了佩刀，封了灵力，迅速拖了下去。

而在三长老的书阁暗室中，一个俊美无俦的青年被捆龙索捆束缚四肢，琵琶骨被锁链穿过，他全身布满伤痕，而私密处的伤势更是严重，明显受过长期的折磨虐待，惨白的脸色更是说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进食过了。

可最让聂老家主气愤的，是他偏高的体温和不自觉的酡红，这是被下了伤根本的春药啊！

雪鹿感知到主人的心情也发出光芒，聂明玦心中对聂远照的恶感更是飞升，如此对待一个金丹期高手，彻底毁灭人家的未来……

这对于一个尊重强者的聂明玦简直是一个挑战自己底线的尝试！

一个月后的下午，清河难得迎来一个初春艳阳天，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正是初春好时节。

聂怀桑一只手拿着纸鸢，在准备后院中放风筝，也算弥补自己当初一直被父亲兄长逼着练刀的可怜童年吧。

聂怀桑为什么喜欢话本？

因为这种东西好藏好买啊！

根据聂怀桑的猜测，今天他父亲兄长应该要带人去夜猎，没有人会管他。所以，他今天野一野也没事。

只是，聂怀桑的纸鸢被风吹过了院子。他干脆扔下小厮，追了过去，总算看到河畔边柳树下的纸鸢。

他走过去，分开抽了芽的柳枝，拾起纸鸢，一抬头，对上一双冷清凌厉的眼眸。

这是一只雄鹰。聂怀桑比谁都明白这一点。即使如今，他声名狼藉，被所有人背后耻笑，但他终有一日会扶摇而上九万里。

那人看着面前这个稚童的双眼，那双眼睛，没有鄙夷，没有怜悯，没有淫邪……有的是他，也只是他。仿佛，他还是那个剑舞长空，天资横绝的少年天才，而不是这个被人蹂躏欺辱后的，一个，禁脔……

“……你和我走，好不好？”聂怀桑低下眼，右手努力不再颤抖。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放任这人去寻找真正的幸福，可当他亲眼看见这个人时，才明白，这根本不可能。他根本不可能对这个人遭受的苦难当做没有发生！

即使，他让这个人早了六年脱离苦海。

“……好。”那个人单膝下跪，“请主人赐名！”

聂怀桑把自己上一辈子的话再一次机械一般的重复一遍，“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你便叫云生吧。至于姓氏，就随我姓聂。好不好？”

聂云生眼眸温柔了几分，“是。”

聂怀桑露出这辈子第一个真正意义上温柔和煦的笑容，他对着聂云生伸出手，“跟我走。”

聂云生被这个笑容晃得有些失神。心里的绝望已经消失了，但是却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阳光下渐渐融成一团，聂老家主摸着胡须，看着他们远去。怀桑多个人护着，也好啊。尤其是现在，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天下啊，又要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