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程翘刚下了台，换了师父和谦儿大爷上去。后台闹哄哄的，烧饼哥告诉她今天晚上谦儿大爷要请客，说有个人要让师父给瞧瞧，让这几个小的也一块儿跟着去，值当作陪了。

　　几个熟悉的小的带着就去了，大一点儿的师哥却没跟着，他们个个都说有事推脱了。到最后也就程翘，烧饼还有小崽儿跟着师父去了。

　　谦大爷说要给介绍人，程翘到没想到那人就是饭店的大堂经理，一个看着挺精神的小伙子。

　　他人也挺会来事儿，师父想必也是喜欢的。事情眼看着就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一桌人也就乐乐呵呵地吃了顿饭。

　　小崽儿现在还有点儿腼腆，可比他刚来的时候强。他刚来时实在太小了，后台没人乐意搭理他，程翘有心，可那时正是学校园子两头跑的时候，那一阵陪小崽儿最多的还是岳云鹏。

　　小崽儿来了之后，程翘就不是德云社最能唱的了。她也是服气的，只是还存了点儿怪阿姨的心思爱逗他玩儿，她和岳云鹏算德云社唯二乐意陪小崽儿玩儿的人。

　　程翘受伤的时候，正赶上她倒仓，就安安心心地上了一年学。那时候伤得最重的是她，可最让人省心的也是她。因为程翘推了一把，三哥就是摔了个狗啃屎，炸着屁股了，在屋里趴了半个月又出去跟在师父屁股后边儿撺掇了。程翘的左胳膊可是血赤糊拉一大片，过了一年了，才算是好全乎了，落了一胳膊疤。

　　她还跟曲京祁逗趣儿说让他给纹个花臂得了，曲京祁只是笑着让人边儿上玩儿去。

　　她和曲京祁交了朋友，打那以后曲京祁他们纹身工作室就成了程翘的理发室。工作室里的人都十分友善，一群人平时不是纹身就是健身，没事儿还爱跟小曲听听评书，也上翘翘他们那儿听相声。几个花臂大汉往那一坐，也点壶茶跟着嗑瓜子，时间长了郭老师也知道了小翘儿有这么一群朋友。

　　程翘小一年没有上台了，今儿也算她复出。她的搭档没等人，她今天上台又是随便给拉了一个捧的，还是倒二，一抖包袱还是一片笑，一亮嗓子还是满堂彩。虽说只是小园子，但看得出来，功力到底还是在的。

　　正值暑假，大林回天津了，估摸着他可能要回天津上初中了，在北京实在照顾不好他。

　　刚开始程翘一天一个电话，问人去没去惠姨家那边儿，见没见张云雷。

　　张云雷郭麒麟是没见着，他躲着人呢。郭麒麟去过家里两次，见不着人也不好再去了。

　　后来程翘的电话就少了，成了每周抽空敷衍少爷一两次。

　　孟哥开始坐科学艺了，他每天往小院儿里跑。要是早上去，往往是程翘给开门。烧饼一早去大院儿喂狗，师弟里几个大的都借着演出的由头不肯早起，只有程翘这个元气少女每天雷打不动地跟公鸡同时起床。

　　这也是受伤之后添的毛病。

　　程翘还梳着短头发，好炸毛。门一开，孟鹤堂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

　　俊是俊，可看着就有点儿傻气。

　　看着看着嘴角就挂了笑。

　　“孟哥早啊！”看见来人，程翘一面笑着打了招呼，一面伸手梳了梳自己的短毛。头发带点儿小卷儿，看着像小狗一样可爱。

　　“你怎么又起这么早？吃饭了没有？”天刚蒙蒙亮，小丫头正是贪睡的年纪却天天早起，孟鹤堂真替她的身高担忧。

　　“没呢，师父师娘还没起。他俩都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我寻思着一会儿出去买点儿早点，也给师父师娘带一点儿。”

　　“我跟你去吧。”估计着院儿里没什么活儿要徒弟们干的，孟鹤堂跟着程翘一起出门儿了。

　　师父师娘在北京住了这么多年了，爱吃的还是天津小吃，焦圈儿豆汁儿都喝不惯，早点得去一家天津人开的铺子才能买着称心的。偏偏程翘这个小北京人就好这一口，可她懒，不想再多跑一程。

　　孟鹤堂刚来不到仨月，但小师姐的心思摸得透透的，反正天儿还早，他就拉着人又多走了会儿，找了一家北京早点铺子。俩人在店里吃完才回来的。

　　“孟哥，你吃得惯这个？”程翘看着孟鹤堂，他也要了焦圈儿豆汁儿。

　　她知道孟鹤堂是东北人，别说是东北人了，师父师娘俩天津人还没适应豆汁儿的味儿呢。

　　孟鹤堂一脸苦大仇深。

　　“我也吃不惯啊，这不记着你来嘛。”

　　“噗”程翘笑话他，二十了一大男人还撒娇呢。

　　“那有机会你带我去尝尝东北早点，我没吃过呢。”

　　“行啊，孟哥跟你说在咱大东北没有豆腐脑的早餐是莫得灵魂的...”

　　程翘让他逗得直笑，孟哥比那些师兄弟有意思多了。

　　一进院儿烧饼就窜过来了，他和小四哥儿俩都是喂完狗回来的，眼瞅着要七点了，几个大的还没起呢。就岳哥在扫院子。

　　程翘还是有点不满的，好歹也是个小师姐，不乐意看他们懈怠，可到底年纪小，没法说出口。

　　“哥，你吃了吗？今儿买了炸糕，一会儿吃两个。”程翘丢下孟鹤堂跑去帮岳云鹏收了垃圾。

　　岳云鹏揽下了清扫的活儿，他还烧了水，让程翘去早点儿把茶沏上。

　　“师哥，我来吧。”孟鹤堂放下早点，跑过去接过烧水的大壶。程翘左胳膊使不上劲儿，一只手不好拎这么重的东西，他怕再烫了小师姐，那姑娘身上可就没好地方了。

　　岳云鹏刚看见他，给打了招呼唤了一声“小孟”，脚也不停地忙活去了，院子里的活儿得在师父起之前做完。

　　程翘自打放了假就常驻湖广会馆的剧场，现在倒二的活儿能撑起来的人也多了，用不着次次用着她，师父疼她让她自己挑地儿不用跟着商演，她也乐得清闲，这样还能多留点儿时间练练三弦儿板鼓什么的。

　　郭老师以为他这个懒姑娘会挑个里家近的园子，没想到人一挑就挑了湖广。

　　“湖广里段先生那儿近，从先生那儿出来我自己走着去湖广也成，路上还能去京天红买炸糕吃呢！”

　　“我们饿着你了是怎么着？一天天净想着吃...”郭老师看着她娇俏的样子，忍俊不禁。

　　“那也不行，赶上晚场可怎么办？”嫌弃归嫌弃，让她自己走夜路郭老师还是不放心的。

　　“您让栾哥接我吧，栾哥不跟三队驻扎湖广吗？到时候栾哥要是走不开就让三哥来。”路是不远的，可程翘也知道郭老师不放心。

　　“怎么着？你还要跟我抢司机？”郭老师成心逗她。

　　“那儿能啊，这叫人尽其能啊。再说了您现在不天天去大剧场商演吗？栾哥您也用不上啊。”

　　“嘿，说不过你。”

　　那儿是说不过呀，自己家闺女自己惯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