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前尘旧事

“嗯嗯，我也觉得有道理，像你爹那样的人肯定最不喜欢受制于人，不然也不会得罪了那么多人，以至于被人追杀了。”顾昀见缝插针，跟着程墨羽附和道：“那你娘就更不用说了，宁愿放下所有的身份和使命与你爹私奔，自然是置死地而后生的女子。”

经过程墨羽和顾昀轮番安慰，再加上高桥在身边时时刻刻的关切，谢枫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何种反应 ，其实父母离世的消息自己早就预料到了，即使没有这些书信，她也知道。

谢枫依旧记得谢灵离谷前跟自己说的话，他说他要去找自己毕生所爱的人，可能很快回来，有可能永远都不回来，无论她是不是已经把自己忘了，他从不信那些因果伦常，也不会接受任何生离或死别。

现在真正知道这个消息，她还是有些难过，可父亲那时候那么坚定自信，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洒脱，甚至父亲说那些话时的音容笑貌仿佛此刻就在自己眼前。可是他对父亲的了解却少之又少，关于父亲还是后来听人说起的，他年少时便以医术而名满天下，因为找他治病的人太多，他就给自己定下许多规矩，比如说一天之内，只救一人、不合眼缘的不救、被其他人医过的也不救、不是疑难杂症不救，诸如此类，因此年纪轻轻便得罪了不少人，有人对他的医术趋之若鹜，便有人重金悬赏要他的命，最后若不是入了固原山庄，只怕仇家更甚。

“那既然入了固原山庄，为何又要离开呢？”顾昀问道。

等到谢枫缓和些，四人才又坐好，继续听。

程墨羽坐回原位，端起茶盏，缓缓饮下，开口道：“固原山庄什么人都收，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据我所知，能入固原山庄的都非等闲之辈，保不齐还有许多江湖恩怨在身上，比如谢灵、比如我……。”程墨羽手指在茶盏边沿打转，却迟迟不开口，好像在回忆什么。

“有时候避难所也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的人就如同林中鸟、池中鱼，所作所为皆会受到限制，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一门心思的往里面挤。”

没等到程墨羽的回答，高桥倒先说了。

“嗷。”顾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即使脱离了，也不应当半分情面也不留啊，话说你爹高起不是重情重义，也管不了吗？”

高桥被顾昀问住了，在谢枫和顾昀的双双注视下摇摇头，便不再说什么，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该装些什么。

管？怎么管，那时候庄主大病，庄里内乱横生，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落到了高起和宋婴身上，才不出一年，便传出高起操劳过度、力竭而死的消息，那时高桥也才刚满十三岁，还未反应过来，倒先大病了一场，所以，怎么管呢。

“管不了的，那时候庄里也不太平，再加上有心人故意隐瞒，这些消息应该是都被人截下来了。”程墨羽等了很久，才回答了问题。

顾昀听出些问题，刚想问有人隐瞒消息，这有人是谁，就被高桥拦住了，顾昀的嘴被两个点心塞满，立马就说不出话来，呜呜咽咽的半天也没个着落。

“前辈，那我爹在信中写着他对不住高起前辈，这是为何？”谢枫已经缓和许多，可是心中的疑问更多，思量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程墨羽转身，却不是对着谢枫，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高桥，说道：“高桥，我想着，很多事情在你心里应该都有个大概了，是好是坏、是正是邪，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左右，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父亲是真正的君子豪杰，只是太过偏执，无论怎样，他都是疼爱你的。”

见高桥点了头，程墨羽才继续说道：“你可能想不到你爹对你期望颇高，可是你偏偏是个女孩儿，又自小体弱，本来一生若是安逸度日，倒也没事，可你爹总不想期望落空，便请了谢灵兄给你调理，其中也不乏一些偏激的方子。”

听到这儿，谢枫隐隐感觉不安，偷偷看了一眼高桥，高桥依旧端坐着，脸上没有任何可以让人看透的表情。

程墨羽抿了口茶，接着说：“治了两年不到，谢灵兄就遇到了南疆圣女，不顾一切的带她脱离山庄，他方子用的偏，没人能接手，以至于你的身体越来越弱，不得已，最后还是庄主出手救了你的命，我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只知道此法颇有弊处。”

“啊？那不是说，谢灵救小桥儿救到一半儿，然后就撒手跟人私奔了，完了小桥儿不但没好转还严重了，那这也太……。”顾昀适时的做出总结，却惹得其余三人都看向他，一时气氛有些尴尬，顾昀立马补充道：“但是谢灵也没想到最后他的错会让小枫补给小桥儿，倒也不亏哈。”

本以为这话会石沉大海，没想到高桥却罕见的附和了，高桥笑着抚了抚谢枫的脸嬉笑道：“看吧，他老人家可能早就有所预料，才会留下这信，好让我拿着它来找你，为的就是让你来补偿我的，记得了啊，要对我负责的。”

谢枫本来很失措，她不确定这些前尘旧事会不会改变现有的关系，只是觉得慌，但是听了高桥的话，她还是十分动容，她认真的点了头。

“师傅，我还是想问，庄主用的法子是不是会让人容易忘事，可能只是一个阶段，也可能只是一件事，还有，这法子还有谁会，譬如，玉衡。”这些问题困惑高桥已久，索性就问个明白，就算是要做棋子，起码也得知道真正的下棋人是谁，这棋局下到了那一步。

“忘事？这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用这个法子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得到加固，就比如说一把兵刃，每隔一段时间便要保养，不然是经不住长时间的损耗的，但是人又不能被这么比喻，如果说普通人自我修复能力已经足够日常损耗，那你的远远不够，所以就必须来自外力，这也就是这个法子的弊处，至于是不是会忘事，这我的确不知道。”程墨羽看着高桥陷入沉思，想了很久才说：“玉衡，他应当会。”